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冯宝宝茫然的脸上,停留在两人指尖相触的地方。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信息流,仍在冲刷着她的认知。
冯宝宝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要强行挤进她那片空白的大脑!她痛苦地闷哼一声,抱着头蹲了下去,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冰面上瑟瑟发抖。
“呃…头…好痛……”她断断续续地呻吟着,清澈的眼眸因痛苦而蒙上一层水雾,茫然又无助。“…树…好大的树…花…好多花…光……”
零碎的字眼从她颤抖的唇间溢出,如同梦呓。
不灭忍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因自己百年前留下的力量碎片而诞生、而痛苦的“存在”。看着她灵魂深处那朵与自己同源的花之印记,因剧烈的刺激而微微闪烁,仿佛在无声地呼唤、倾诉。
神祇冰冷的眸底深处,那万载不化的坚冰,似乎裂开了更多细微的纹路。
她缓缓地、极其自然地……做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的动作。
那只触碰着冯宝宝手背的右手,微微翻转,由指尖的触碰,变成了……轻轻握住了那只冰冷、布满冻疮和泥污的小手。
一股温和而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初春解冻的暖流,顺着相握的手,无声无息地涌入冯宝宝几乎冻僵的躯体。
冯宝宝剧烈的颤抖瞬间平复了许多。刺骨的寒冷被驱散,深入骨髓的僵硬感迅速消退,青紫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血色。那撕裂般的头痛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温暖而安心的疲惫感包裹着她。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握住她手的“白衣服的人”。对方的目光依旧深邃如星海,依旧带着俯视众生的漠然,但此刻,在那漠然的底层,似乎多了一点她无法理解、却本能地觉得不再那么冰冷的东西。
“冷…不冷了…”冯宝宝呆呆地陈述着事实,下意识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冰原边缘任菲等人高速逼近的方向,“…光…没了…人…来了…”她的语气依旧平板,像是在报告天气。
不灭忍顺着她指的方向,淡漠地瞥了一眼远方风雪中急速放大的几个黑点。
蝼蚁,总是前仆后继。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冯宝宝身上,停留在她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恢复了平静的清澈眼眸里。那灵魂深处的花之印记,在得到她本源力量的滋养后,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丝,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光芒。
“汝名。”不灭忍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再是纯粹的俯视,而是带着一种确认的意味。
“冯宝宝。”冯宝宝很干脆地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徐翔…给我取的。”
徐翔……那个倒在血泊中、用尽最后力气嘶吼着“放开她”、“她不是工具”的衰老凡人。
不灭忍脑海中瞬间闪过病房里那刺目的鲜红和老人凝固的乞求眼神。一丝极其微弱、近乎不存在的涟漪,在她冰封的心湖掠过。那个凡人蝼蚁,用生命保护的,竟是她自己力量碎片所化的“存在”……
这荒谬的因果,让神祇也感到一丝……无言。
就在这时,任菲等人已冲破最后的风雪屏障,踏上了这片被不灭忍领域笼罩的冰峰之巅!凛冽的杀气和精纯的炁息混合着风雪扑面而来!
“放下她!”任菲的声音如同冰刀,斩开寒风。她手中的特制炁能武器瞬间充能,发出低沉的嗡鸣,锁定了不灭忍。她身后的临时工和战斗小队成员也瞬间散开阵型,各色炁光闪烁,致命的攻击蓄势待发!他们看到了导弹和激光束被诡异抹除的一幕,心知眼前的存在恐怖绝伦,但职责所在,不容退缩!
不灭忍甚至未曾转身。
她只是握着冯宝宝的手,感受着那同源印记传来的微弱而坚韧的脉动,如同感受着一株在异世冻土中顽强挣扎的幼苗。
对于身后逼近的杀机和喝问,她恍若未闻。
她的目光穿透冯宝宝茫然的双眼,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看到了百年前拉贝尔大陆绚烂的花海,看到了自己将力量注入天空树时那决然的背影,看到了那颗意外剥离、坠入此界的真灵种子,如何融入一片空白的灵魂,如何在徐翔笨拙的守护下生根……
凡人的羁绊,神祇的因果,在此刻以一种荒谬而震撼的方式,纠缠在了一起。
她缓缓抬起左手,并非指向身后的追兵,而是对着脚下亘古的冰原,对着这片污浊世界清灵之气的节点,极其随意地……向下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股浩瀚无垠、却又精纯凝练到极致的“生”之意志,如同无形的甘霖,瞬间渗透进昆仑雪域冰冷的地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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