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我抱着白釉手札，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雨丝细密，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街道两旁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昏黄的光晕映在青石板上，泛着湿漉漉的光。

我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笔记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边缘。纸张已经泛黄，边角有些卷曲，像是被无数双手反复翻阅过。我能感觉到它的重量，不只是纸页的分量，还有某种沉甸甸的记忆。

走到巷口，我正准备拐弯，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瓷撑着伞站在路灯下，眼神复杂。

“你相信命运吗？”她低声问我，语气里带着试探。

我摇头：“我相信选择。”

她沉默片刻，忽然转身：“跟我来。”

我没问为什么，也没犹豫，直接跟了上去。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节奏上，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律。

我们穿过幽深的老街，青石板泛着湿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雨水混合的气息。风穿林梢，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最终，我们在一扇黑漆斑驳的大门前停下。

瓷掏出钥匙，轻轻插进锁孔。门扉沉重，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像是从某个遥远年代传来的叹息。

我跟着她走进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中央一口古窑，窑火微弱，如同沉睡的巨兽。四周陈列着历代陶器，墙上的灯光照在那些瓷器表面，反射出温润的光泽。

“这里每一件，都是我们家族的心血。”瓷轻声道。

她带我走进一间屋子，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柔和，架子上摆满了各种陶器，有的完整，有的残破，但每一件都透着岁月的痕迹。

她走到一个木柜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件未完成的冰裂纹瓶。瓶子的下半截已经成型，上半截却像是被人强行截断，断口处还能看出烧制失败时留下的裂痕。

“师祖失踪前最后的作品。”她说，“没人知道它为何未能烧成。”

我靠近观察，瓶身上隐约可见一道水波纹——正是我在博物馆那只白釉瓶上见过的纹路。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

我低头翻开手札，翻到照片那页。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的金发男子笑容明亮，与瓷站在一起的年轻女子眉眼温柔。

我盯着照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曾祖父书房里的那张老照片，背景是纽约某家陶瓷工坊，画面中也有一个金发男子，身边站着一个东方女子。

我猛地合上手札，抬头看向瓷。

她察觉到我的异样，眼神一沉，伸手将照片抽走。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眼里藏着愤怒与恐惧。

我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那个金发男子……是我曾祖父的朋友。他们曾在纽约共事。”

瓷后退一步，脸色苍白：“所以你是为商业而来？你想偷学‘白釉’的秘密？”

“不是！”我急切地解释，“我是为了艺术，为了理解真正的陶艺。”

雷声炸响，窑火忽明，映照出我们错综复杂的神情。

“如果你真懂它……那就烧一次试试。”

她最终将冰裂纹瓶的残片递给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接过残片，指尖触碰它的那一刻，仿佛感受到某种脉动。

瓷转身离去，背影单薄却坚定。

我站在原地，望着手中的残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烧出它。

不为证明什么，而是因为——它在我心里烧了整整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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