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围剿九尾

血月悬于九天的第三夜，昆仑仙山的云都染了层猩红。

凌霄殿的玉钟敲了整整一夜，急促得像在催命。殿内，十八位仙尊围坐于聚灵阵前，案上的水镜正映着人间荒林那缕淡金色的灵力波动——那是九尾狐的气息，百年未现，此刻竟随着血月破土而出。

“是青丘的余孽！”左侧的玄虚仙尊猛地拍案，拂尘扫过案几，带起的劲风掀翻了装着安神香的鼎，“仙魔大战时，九尾狐一族便暗通魔族，如今借血月现世，必是要颠覆六界！”

右侧的清玄长老却蹙眉：“血月虽引浊气，可这灵力波动极纯，不似邪祟……”话未说完，便被上座的掌门仙尊打断：“纯与不纯，皆是妖！仙魔大战后，仙界灵气亏损，九尾狐以灵力为食，若让她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殿外的议论声早炸开了锅。年轻修士们握着剑在演武场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狐妖祸世”的古训；年长的执事们正加急绘制“锁妖符”，符纸堆得像座小山，每张都泛着冷冽的金光；连负责观星的弟子都跪在占星台，说血月轨迹已乱，恐有“妖星犯主”之兆——整个仙界，像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瞬间沸了。

许珩尘站在殿外的白玉阶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他刚从下界历练回来，血月那晚，他恰好在人间荒林边缘，比谁都清楚，那缕灵力波动里没有半分戾气，只有一种近乎孤冷的沉静。可此刻，凌霄殿的风里全是“除妖”“搜捕”的字眼，连他最敬重的师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珩尘。”掌门仙尊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带着穿透云层的威严。

许珩尘敛了心神，推门而入。聚灵阵的光落在他玄色道袍上，映得他眉眼愈发清俊，也愈发紧绷。

“你是昆仑首徒，道心最坚，剑法最利。”掌门仙尊的目光扫过他，“命你带三百弟子，即刻下界。循着那灵力波动，找到那只九尾狐——活要见狐，死……”顿了顿，终究没说“死要见尸”，只换了句，“务必带回仙界，交由凌霄殿处置。”

殿内的仙尊们都看向他，有期待，有审视，还有几位长老微微点头，似在说“唯有他能担此任”。

许珩尘垂眸，右手按在剑柄上，躬身领命：“弟子，遵令。”

声音很稳，稳得像他平日练剑时的起势。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掌心的汗正悄悄浸湿剑柄——血月那晚，他隔着密林看见的那抹黑衣白发，此刻正像根细针，轻轻刺在他本该“坚不可摧”的道心上。

转身出殿时，三百弟子已在阶下待命，剑甲相击的脆响里，透着如临大敌的紧张。许清砚抬头望了眼血月，猩红的光落在他眼底，竟分不清是月色，还是他自己乱了的心神。

云路在脚下展开，他率先踏上去，玄色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是整个仙界的不安与期待；前方，是那只让六界动荡的九尾狐——和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一丝隐秘的、不合时宜的在意。

血月的红光漫过荒林的枯枝时，苏清璃的剑尖刚挑飞第三张镇妖符。

符纸在半空燃成灰烬，带着刺鼻的灵力焦味。围攻她的是五个蜀山修士，为首的灰袍人额角渗着汗，手里的仙剑却抖得厉害：“妖狐！仙门早有令，血月现世的妖物格杀勿论！你这九尾孽种，还不束手就擒？”

苏清璃没应声。

她垂着眼，白发被风卷着扫过玄衣，左手按在腰间剑鞘上，右手的剑斜指地面，剑尖沾着的草叶正缓缓滑落。方才那修士的仙剑劈来时，她甚至没看，只凭狐族对灵力的敏感侧身避开，反手一剑便挑落了对方的护心镜——动作轻得像拂去衣上尘埃，却让五个修士瞬间变了脸色。

“结阵！”灰袍人嘶吼着捏碎了传讯符，“她灵力极高，速请师兄们支援！”

四道黄符应声而起，在半空连成四方阵，金光如网般罩下来。苏九璃终于抬眼，瞳仁是极浅的琥珀色，在血月下泛着冷光。她认出这是蜀山的“锁灵阵”，专克妖类灵力，仙魔大战时，不少同族就是被这阵法困住，最后被仙剑钉穿了狐尾。

风突然静了。

苏清璃的身影在金光网落下前晃了晃，像道白影掠过枯树。五个修士只觉眼前一花，耳边便响起“咔嚓”一声脆响——是阵眼的黄符被剑风劈碎了。

“不可能！”有人失声惊呼。

回应他们的，是苏清璃反手甩出的一道灵力。不是攻击性的，只带着狐族特有的幻术波动，却让五个修士瞬间陷入幻境：眼前的荒林变成了青丘的火海，仙魔大战时的哭喊声穿透耳膜，他们举着剑的手突然软了，仿佛看见无数狐崽在火里挣扎。

趁他们失神的刹那，苏清璃已退到三丈外。

她的剑收了半寸，剑鞘磕在腰间，发出轻响。黑衣下摆沾了片枯叶，她抬手拂去，指尖划过叶片的纹路时，忽然顿了顿——是仙门的灵力残留，带着昆仑的冰雪气。

和……许珩尘身上的味道，有三分像。

身后的修士已从幻境中挣脱，嘶吼着追上来，仙剑划破空气的锐响越来越近。苏清璃转身，这次没再留手。

剑光在血月下亮起，像道极冷的闪电。

她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玄衣扫过之处，修士们的仙剑接二连三地落地，每个人的手腕上都多了道浅浅的血痕——不致命，却精准地挑断了他们握剑的力道。

最后一剑落在灰袍人颈侧时，苏清璃的剑尖离他喉结只剩半寸。

灰袍人吓得瘫在地上，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没有表情，没有杀意，甚至没有恨，只有一片空白，像结了冰的湖面。

“滚。”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狐族与生俱来的威压。灰袍人连滚带爬地拽着同伴跑了，传讯符的光点在远处亮起，显然是在召集更多修士。

苏清璃收剑入鞘，转身望向血月。

荒林深处传来越来越密的灵力波动，像潮水般涌过来。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仙门的人不会放过她，就像百年前，他们没放过青丘的任何一只九尾狐。

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白发，指尖触到鬓角时，忽然想起母亲曾说，她的狐尾是青丘最软的，化为人形后，连发丝都带着暖意。

可此刻，她的发丝冷得像冰。

远处的风里，隐约传来更清晰的剑鸣，比刚才的蜀山修士更沉，更稳，带着昆仑特有的清冽气。

苏清璃握紧了剑。

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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