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野地区的晨雾,总是带着草木与水汽的味道。
天刚蒙蒙亮时,溪云村外的溪流已经醒了。水流撞在青灰色的鹅卵石上,溅起的水珠挂在岸边的芦苇上,像一串没睡醒的水晶。远处的永昼森林浮在白雾里,轮廓模糊得像幅水墨画,只有偶尔传来的咕咕鸽叫声,才让人想起那片森林里藏着多少跳动的生命。
云澈蹲在自家后门的石阶上,手里攥着一块磨得光滑的溪石。石头是奶奶去年秋天给的,说溪云村的溪水浸过的石头,能让出门的人找到回家的路。他指尖摩挲着石头上细密的纹路,视线却黏在篱笆外的那条小路上——路的尽头,隐约能看到研究员的白色实验室顶,像浮在绿浪里的贝壳。
“云澈,早饭好了。”
妈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刚蒸好的莓果派的甜香。云澈应了一声,把溪石塞进裤兜,站起身拍了拍沾着露水的裤腿。他的布鞋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鞋面上还沾着几块干泥——那是昨天帮邻居家的大叔找迷路的小拉达时,在湿地里踩的。
“今天起得比鸡还早。”妈妈把一块切好的派放在他面前,盘子边缘印着小小的水波纹图案。她围裙上沾着面粉,眼角的笑纹里还带着睡意,“紧张?”
云澈咬了一口派,酸甜的果汁在舌尖散开。“有点。”他老实回答,视线落在窗外。妈妈是研究宝可梦栖息地的研究员,大部分时间都在沁野各地跑,家里常常只有他一个人。但每次他要做重要的事,妈妈总会准时回来。
“当年我第一次去研究所领图鉴时,比你还紧张。”妈妈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草药茶,“站在门口攥着衣角,差点把图鉴手册捏皱了。”
云澈抬起头。“真的?”
“当然。”妈妈笑着点头,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但看到那些宝可梦朝我摇尾巴的时候,就不紧张了。它们啊,比人好懂多了。”
窗外的雾渐渐散了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云澈很快吃完了派,把盘子放进水槽,转身拿起墙角的帆布背包——背包是妈妈用旧帐篷布料改的,侧面缝了个小小的沼泡豚图案,那是他小时候画的。
“走吧,我送你到路口。”妈妈拿起挂在门后的草帽,扣在他头上。草帽的边缘有些歪,云澈伸手正了正,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抿紧的嘴唇。
从家到研究所的路,云澈走了无数遍。春天时,路边会开满黄色的小花,引得三蜜蜂嗡嗡地飞;夏天暴雨过后,低洼处会积起水洼,偶尔能看到小只的玛瑙水母顺着水流漂过来;秋天最舒服,踩着落叶能一直响到研究所门口;冬天虽然冷,但有时能在树枝上看到抱团取暖的豆豆鸽。
今天的路上格外热闹。几个和他同龄的孩子背着崭新的背包,兴奋地讨论着要选哪只初始宝可梦。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挥着手里的图鉴,大声说:“我肯定选火系!听说熔甲蛹的外壳摸起来暖暖的!”旁边的男孩立刻反驳:“草系才厉害!芽藤犬的藤蔓能帮人拿树上的果子!”
云澈放慢脚步,落在了后面。他其实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但每次想到三只宝可梦的样子,心里就像被晨雾填满了,理不出头绪。
“云澈!”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云澈抬起头,看到研究所的门开着,穿着白大褂的博士正站在台阶上朝他挥手。博士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头发像乱糟糟的蒲公英,眼镜总是滑到鼻尖上,每次说话都要推一下。
“李博士。”云澈加快脚步跑过去,妈妈在他身后停下,笑着朝博士点点头:“麻烦您了。”
“放心交给我!”博士拍着胸脯,白大褂上沾着几片绿色的叶子——大概是早上给植物浇水时蹭到的,“沁野的小家伙们,就等今天呢!”
妈妈揉了揉云澈的头发,把背包的肩带给他勒紧了些。“晚上回来给你做炖肉,记得路上别贪玩。”她说完,转身朝回走,草帽在人群中一晃一晃的,很快就汇入了远处的绿色里。
“来吧,跟我来。”博士转身推开研究所的门,一股混合着泥土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研究所比云澈想象的大,正中央是个圆形的玻璃花房,里面种着沁野特有的螺旋蕨,叶片卷得像绿色的弹簧。花房周围摆着十几个玻璃缸,里面养着不同的水系宝可梦,看到有人进来,纷纷凑到缸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
“这边走。”博士领着他穿过花房,来到后面的培育室。培育室里温暖又湿润,墙上挂着三张海报,分别画着三只初始宝可梦的画像:左边是草系的芽藤犬,棕色的绒毛里嵌着嫩绿色的条纹,背上的嫩芽像两个小螺旋;中间是火系的熔甲蛹,橙红色的外壳上有黑色的纹路,看起来像裹着一层凝固的岩浆;右边是水系的沼泡豚,圆滚滚的身体半透明,肚子上有圈粉色的气囊,尾巴像片小扇子。
但此刻,海报上的宝可梦都不在它们该待的培育箱里。
“哎呀,又跑出来了。”博士无奈地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
云澈顺着博士的目光看去,只见培育室的角落里,芽藤犬正缩在一盆蕨类植物后面,只露出两只湿漉漉的黑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口。它背上的嫩芽微微发抖,像是有点害怕。而熔甲蛹则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慢慢地滚动着,外壳摩擦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滚到阳光下时,外壳上的纹路会反射出细碎的光。
最显眼的是水系的沼泡豚。它不知怎么把水缸的塞子弄开了,此刻正蹲在水缸旁边的瓷砖上,圆胖的身体摇摇晃晃,似乎想爬回缸里,却又每次都滑下来。滑下来的时候,它肚子上的气囊会“噗”地鼓起一点,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它们三个啊,性格可不一样。”博士走到培育箱边,拿起一个装满紫色浆果的盘子,“芽藤犬虽然看着胆小,但很聪明,昨天还帮我把掉在柜子缝里的镊子够出来了。”
芽藤犬听到声音,把头往蕨类植物后面埋得更深了,只露出毛茸茸的尾巴尖,轻轻扫着地面。
“熔甲蛹呢,看着笨笨的,其实特别有活力。”博士说着,把一颗浆果丢到地上。熔甲蛹立刻停下滚动,慢慢转过来,用头部的小触角碰了碰浆果,然后猛地收缩身体,把浆果裹进了外壳和身体之间的缝隙里,像是藏了个宝贝。
“至于沼泡豚……”博士笑着摇了摇头,“它是三个里面最调皮的,昨天把我刚配好的营养液打翻了,结果自己喝了一口,醉得在水缸里打了一下午滚。”
云澈的目光落在沼泡豚身上。小家伙还在和光滑的瓷砖较劲,前鳍扒着水缸边缘,身体一扭一扭的,尾巴拍打着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忽然,它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云澈下意识地往前跑了两步,伸手托住了它。
沼泡豚的身体比想象中软,像一块泡在水里的海绵,凉凉的,滑滑的。它显然吓了一跳,气囊“呼”地鼓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云澈的脸。几秒钟后,它似乎意识到自己没摔着,尾巴轻轻扫了扫云澈的手腕,然后张开嘴,吐出了一个小小的水泡泡。
水泡泡在空中飘了一下,刚好落在云澈的手背上,凉凉的,很快化了。
“看来它挺喜欢你。”博士在旁边说,“选哪只,得你自己决定。”
云澈蹲下身,把沼泡豚放在地上。小家伙站稳后,没有立刻爬回水缸,反而抬起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这时,芽藤犬从蕨类植物后面走了出来,犹豫地朝这边迈了两步,背上的嫩芽轻轻晃动,像是在打招呼。熔甲蛹也滚了过来,停在离云澈不远的地方,外壳上的纹路亮晶晶的。
云澈想起妈妈说的话——“它们比人好懂多了”。
他伸出手,先摸了摸芽藤犬的头。小家伙的毛很软,像晒过太阳的棉花,它舒服地眯起眼睛,尾巴轻轻摇了起来。接着,他又碰了碰熔甲蛹的外壳,果然像博士说的那样,暖暖的,带着一点粗糙的质感,熔甲蛹没有动,只是触角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
最后,他看向脚边的沼泡豚。小家伙正用前鳍扒着他的裤腿,试图往上爬,圆滚滚的身体把裤子蹭得微微晃动。
“我选它。”云澈轻声说。
沼泡豚像是听懂了,气囊又鼓了起来,这次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尾巴拍打着地面,溅起几滴从身上带下来的水珠。芽藤犬低下头,用脸蹭了蹭云澈的手背,像是在告别。熔甲蛹则慢慢滚到他脚边,把之前藏的那颗浆果推了过来,停在沼泡豚面前。
“好眼光!”博士笑着递过来一个红白相间的精灵球,“来,让它熟悉一下。”
云澈接过精灵球,蹲下身,把球对准沼泡豚。小家伙似乎知道这是什么,主动用头顶了顶球的开关。一道红光闪过,沼泡豚被收进了球里,精灵球轻轻晃了两下,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图鉴也拿着。”博士递给云澈一个橙黄色的装置,“里面记录了沁野已知的宝可梦,遇到新的,它会自动更新信息。”
云澈把图鉴放进背包,又把装着沼泡豚的精灵球小心翼翼地挂在脖子上的绳子上。精灵球贴着胸口,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轻微震动,像是小家伙在打招呼。
“对了,这个给你。”博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标好了道馆的位置,还有沿途的补给站。绿坪镇的草系道馆离这里最近,你可以先去那里试试。”
云澈接过地图,折好放进背包外侧的口袋里。
“去吧,别让你的伙伴等太久。”博士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宝可梦不是工具,是一起走的朋友。”
云澈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阳光从培育室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画出明亮的格子,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门口。
走出研究所时,外面的阳光已经很暖了。几个刚才在路上遇到的孩子也选好了自己的初始宝可梦,正兴奋地互相展示。一个男孩举着装着芽藤犬的精灵球,好了说:“我要第一个拿到徽章!”
云澈没有停下脚步,他顺着来时的路往村外走,走到村口的老橡树下时,他拿出精灵球,轻轻按了一下。
红光闪过,沼泡豚出现在他面前,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风吹过树叶,落下几片叶子,其中一片刚好落在它的头上。小家伙愣了一下,然后用前鳍把叶子扒下来,递到云澈面前。
云澈笑了笑,接过叶子,放进背包里。他抬起头,看向通往永昼森林的路。路两旁的野花在阳光下开得正盛,远处的森林已经褪去了晨雾,露出深浅不一的绿色,仿佛在邀请他走进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草木与阳光的味道。
“走吧,沼泡豚。”他说。
沼泡豚“啾”地叫了一声,欢快地跳到他前面,摇摇晃晃地朝森林的方向走去。阳光落在它半透明的背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星星。
云澈迈开脚步,跟了上去。帆布背包在背后轻轻晃动,脖子上的精灵球随着步伐微微跳动,裤兜里的溪石贴着皮肤,传来温润的触感。
沁野的风从他耳边吹过,带着远方潮汐的气息,也带着森林深处草木生长的声音。
他的旅程,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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