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少爷

少年穿着熨得笔挺的白衬衫，袖口规规矩矩地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他正对着一道基础的一元一次方程皱眉头，笔尖悬在草稿纸上，半天没落下。林小满瞥了眼他空白的练习册，又看了看他那双像是含着水光的眼睛，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

“这题……”沈知意转过头，声音清清脆脆的，带着点迟疑，“是不是要移项？”

林小满“嗯”了一声，看着他把数字抄错位置，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小的墨点。沈知意自己也发现了，懊恼地皱了皱鼻子，那模样像只被雨打湿的小奶猫。林小满没忍住，伸手拿过他的笔：“我教你。”

指尖不小心碰到沈知意的手背，两个人都顿了一下。林小满觉得他的皮肤比夏天的冰汽水还要凉，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指尖的凉意像一小簇电流，顺着林小满的指腹窜上来，沿着手臂爬到心口，炸出细碎的麻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可目光落在沈知意手背上时，却又顿住了。

沈知意的手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烈日的冷白，指节分明得像精心雕琢过的玉，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淡淡的粉色。刚才被他碰到的地方，那片皮肤似乎泛起了更浅的色，像落了层薄雪。

“啊……”沈知意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更轻，带着点没散开的茫然。他抬眼看向林小满，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斜切进来，给那排睫毛镀了层金边，投下的阴影落在眼睑上，倒显得那双眼睛更亮了，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清清楚楚映出林小满有点发怔的脸。

林小满猛地回神，手像被烫到似的收回来，指尖还残留着那点凉意，和自己掌心的热意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慌忙低下头，假装去看那道一元一次方程，可视线落在纸上，那些x和y都像活过来似的，在眼前乱晃，怎么也抓不住。

“刚、刚才那步，移项要变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像被砂纸磨过，连带着舌尖都有点发涩。

沈知意没应声。

林小满悄悄抬眼瞥过去，正撞见沈知意在盯着自己的手背看。少年的眉头微蹙，像是在研究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把刚才被碰到的地方攥了攥，又松开，反复几次，像在确认那点触感是不是真的存在。

“你看题啊。”林小满忍不住提醒，指尖在练习册上敲了敲，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张。

“哦。”沈知意这才抬头，目光撞进林小满的眼里，又像被烫到似的飞快移开，落到题目上。可他的耳朵尖却慢慢红了，像被夕阳染透的云，从耳廓一直蔓延到鬓角，连带着颈后那点皮肤都泛起淡淡的粉。

教室里的风扇慢悠悠转着，吹得头顶的吊牌轻轻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前排同学在低声讨论昨晚的动画片，后排有人用笔杆敲着桌子打节奏，窗外的蝉鸣还没歇，吵吵嚷嚷的，可林小满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声。

他看着沈知意握着笔的手。刚才碰过的地方，那片冷白里透出点极淡的红，像雪地里落了片樱花瓣。沈知意握着笔的力道有点紧，指节泛着白，笔尖在草稿纸上戳了个小坑，却半天没写出一个字——显然，这人也没看进去题。

林小满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明明是他先碰了人家，怎么到头来，两个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连道最简单的方程都解不下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把声音放得稳些：“左边的x移到右边要变号，你看，3x减2等于x加4，应该把x挪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指沈知意的草稿纸，这次刻意避开了碰到他的手，指尖悬在纸页上方半寸的地方。可不知怎么，沈知意像是没听见似的，忽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手上。

“你的手……”沈知意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犹豫，“比我的热。”

林小满的指尖猛地一顿，悬在半空。

阳光恰好从云里钻出来，透过窗户，在他手背上投下一小块亮斑。他能看到自己手背上细细的青筋，还有因为紧张微微绷紧的指节——确实是热的，连带着指尖都在发烫。

“废话，”他别开脸，假装去看窗外的梧桐树，“我刚从操场跑回来，能不热吗？”

沈知意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林小满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羽毛似的，轻轻扫过他的耳廓，他的下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究。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沈知意低低地“哦”了一声，然后是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林小满偷偷回头看，发现他终于开始写了，只是字迹比平时更歪扭，像是写得很用力，又像是心不在焉。

那道题最终花了比平时多三倍的时间才解出来。林小满收笔时，指尖还在微微发烫，而沈知意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往回缩了缩，抵在桌沿，露出的那截手腕白得晃眼

放学铃响的时候，林小满收拾书包，无意间瞥见沈知意把那页写了半道题的草稿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来，塞进了校服口袋里。

他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撞。

走出教室时，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过来，林小满摸了摸自己的指尖，那点残留的凉意好像还没散。他回头看了一眼，沈知意正背着书包跟在他身后，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口袋——大概是在摸那张草稿纸。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走廊的地砖上并排着，偶尔碰在一起，又像触电似的分开。

林小满忽然觉得，这个黏热的九月，好像要比往年更漫长些了。

毕竟，有些藏在指尖的温度，一旦落进心里，就再也凉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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