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HHR把最后一组杠铃推过头顶时，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健身房的橡胶垫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他喘着粗气，胸肌和三角肌的线条在汗水下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作为体院大三的短跑专项生，这身肌肉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资本，是速度与力量的具象化象征。

手机在运动裤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的“快递驿站取件通知”让他精神一振。是那个等了快两周的包裹。

回到宿舍，室友们还在为下午的篮球赛复盘，HHR拆开印着“未来体感科技”字样的纸箱，里面躺着个银灰色的密封袋。他忘了是在哪刷到的这个商品，只记得商品页上那些故弄玄虚的描述：“生物适配型体感增强套，纳米级分子贴合技术，解锁人体潜能边界”。当时大概是被训练后肌肉酸痛折磨得够呛，加上卖家承诺“不满意包退”，他鬼使神差就下了单。

密封袋里的东西让他愣了愣。不是想象中的压缩衣，而是一件整体成型的“皮套”。材质像某种半透明的硅胶，却又带着金属的冷冽光泽，表面布满肉眼难辨的银色纹路，像电路板，又像血管。它没有明显的接缝，从脖颈覆盖到脚踝，连手指和脚趾都做了分指设计，裆部是平滑的一片，看不出性别特征。

“这他妈是情趣用品？”下铺的胖子探头过来看了眼，吹了声口哨，“hr你可以啊，玩这么花？”

“滚蛋，”HHR把皮套扔到床上，“说是能缓解肌肉疲劳，科技产品。”

当晚训练结束，HHR把自己锁在卫生间。热水冲掉一身疲惫后，他拿起那件皮套。触感冰凉，却意外地轻盈。按照说明书的指示，他先在皮肤上涂抹了附带的透明凝胶，据说能增强贴合度。

皮套比想象中更有弹性。他先把脚伸进去，冰凉的材质瞬间包裹住脚踝，像被某种活物轻轻咬住。向上拉拽时，皮套顺着小腿、大腿一路攀升，那些银色纹路在接触皮肤的瞬间亮起微弱的蓝光，像水流过河床般漫延开。

当皮套覆盖到腰腹时，HHR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犹豫了一下，但已经拉到这里，索性咬咬牙继续。胸部、手臂、脖颈……最后，他把皮套的“领口”拉过下巴，覆盖住整个头部，只留下眼睛、鼻孔和嘴巴的位置——那里的材质突然变得透明，不影响呼吸和视线。

镜子里的景象让他有点陌生。银灰色的皮套完美贴合着他的肌肉线条，把每一块凸起和凹陷都勾勒得淋漓尽致，像一尊未来感十足的雕塑。那些银色纹路在体表构成复杂的回路，蓝光缓缓流动，带来一种奇异的温热感，从皮肤表层一直渗透到肌肉深处，下午训练的酸痛感竟然真的减轻了。

“还真有点东西。”他活动了一下胳膊，皮套仿佛成了第二层皮肤，完全不影响动作，甚至感觉身体更轻盈了。

就在这时，胸口的纹路突然亮起刺眼的蓝光，像心脏骤停前的最后一次搏动。HHR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从皮套内部袭来，不是挤压，而是“重塑”——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按揉、推挤他的骨骼和肌肉。

“操！什么情况？”他想扯掉皮套，却发现手指根本无法抠开边缘，那些材质像长在了皮肤上一样。

疼痛从四肢百骸涌来，比最严酷的训练还要难熬。他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发生变化：肩膀的宽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窄，原本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变得柔和，胸肌的轮廓在皮套下鼓胀起来，却不再是坚硬的块状，而是形成圆润的弧线。腰腹两侧的肌肉向内收紧，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臀部则向外扩张，让原本平直的躯干曲线变得起伏明显。

他想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双腿的肌肉线条在拉长、软化，大腿内侧的缝隙变得明显，裆部的平滑区域则微微隆起，形成微妙的曲线。身高似乎也在降低，他得微微抬头才能看清镜子里的全貌。

不知过了多久，蓝光渐渐黯淡，疼痛感如潮水般退去。HHR扶着洗手台，浑身脱力地喘息着。

镜子里的“人”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银灰色的皮套依然紧贴着身体，但包裹的早已不是那个183公分、肌肉虬结的体育生。那是一个女性的轮廓，曲线玲珑，比例匀称，皮套勾勒出的肩颈线条柔和得像古典雕塑，透明面罩下露出的脸庞，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容——眉眼精致，嘴唇饱满，原本属于HHR的英气被一种全然的柔美取代。

他抬起手，镜子里的人也抬起手。那是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手指修长，指甲盖上似乎还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泽。

“不……不可能……”他开口，声音却让自己浑身一震。那不是他熟悉的低沉嗓音，而是清亮、带着一丝颤抖的女声，像风铃被风吹动时的回响。

恐惧像冰水浇透了他的四肢。他疯狂地撕扯着皮套的边缘，指甲都抠出了血，那材质却纹丝不动，反而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收缩，贴合得更紧了。

“脱下来……快脱下来！”他用那陌生的女声哭喊着，直到力气耗尽，瘫坐在冰凉的瓷砖上。

宿舍的门被敲响，胖子的声音传来：“hr，你掉厕所里了？明天早上还有早训呢！”

HHR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该怎么解释？说自己穿上一件奇怪的皮套，然后变成了女人？

他摸索着爬起来，视线扫过卫生间的置物架，看到室友的一件宽松T恤和运动短裤。他颤抖着套在皮套外面，衣服空荡荡的，完全不合身。他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皮套连头发都覆盖了，此刻是一头及肩的、柔顺的黑色短发。

他必须先把这件事瞒过去。

蹑手蹑脚地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已睡熟。HHR缩在自己的床上，裹紧被子，身体还残留着皮套带来的温热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皮套下身体的变化：呼吸时胸口的起伏，走路时臀部的摆动，甚至声带振动时那种陌生的频率。

这不是梦。那个科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真的发生在了他身上。

第二天一早，HHR谎称自己发烧请假，躲过了早训。室友们离开后，他锁上门，开始研究那件该死的皮套。他翻遍了那个“未来体感科技”的网店，却发现店铺已经消失，订单记录也变成了空白，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尝试用热水烫、用酒精擦，甚至找来美工刀，却连一道划痕都划不出来。皮套的材质坚硬得超乎想象，却又能随着他的动作灵活伸缩。那些银色纹路偶尔会闪过微弱的光芒，像是在运行某种程序。

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HHR硬着头皮套上宽大的外套和帽子，低着头走出宿舍楼。阳光落在身上，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以前他从不在乎阳光，现在却觉得有些刺眼。路过篮球场时，几个熟悉的队友正在训练，他赶紧加快脚步，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同学，麻烦让一下。”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HHR猛地回头，看到一个女生抱着篮球站在身后，正奇怪地看着他。他这才发现自己挡在了球场入口。

“对……对不起。”他慌忙让路，声音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用的还是那陌生的女声。女生没在意，笑着跑开了。

HHR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他现在是个“女生”，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过去的陌生女生。他该怎么生活？怎么去上课？怎么面对父母和朋友？

回到宿舍，他对着镜子，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新”的身体。皮套的透明面罩可以摘下来，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试着做了几个表情：皱眉、微笑、挑眉……镜子里的女生也做出同样的表情，眼神里却满是属于HHR的恐慌和迷茫。

突然，手腕内侧的银色纹路亮起蓝光，一个细微的、不带感情的电子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生物适配完成，基因序列重组稳定。皮囊代码H-734，启动日常模式。”

HHR吓了一跳，猛地按住手腕：“谁？谁在说话？”

电子音没有回应，蓝光也随之熄灭。但HHR的心脏却狂跳起来——皮囊代码？基因序列重组？这不是什么体感增强套，这分明是某种能改变人体结构的生物科技产品！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科幻杂志上看到的文章，关于基因编辑、生物改造、意识移植……那些遥远的概念，此刻却以一种惊悚的方式降临在他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HHR靠着室友带回来的外卖和请假条躲在宿舍里。他开始尝试适应这个身体：学习用女生的声音说话（尽管还是很别扭），练习穿着宽大的衣服掩盖曲线，甚至偷偷用室友的化妆品在脸上涂涂抹抹，希望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普通”一些。

但他不能一直躲着。辅导员已经发来两条消息询问病情，下周还有重要的体能测试。

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绝望感像潮水般涌来。皮套依然紧贴着皮肤，像一个无法摆脱的枷锁。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都变不回去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皮囊代码H-734用户您好，检测到您已完成初次适配。如需要解除绑定，请于明日晚8点至城东废弃工厂，找到编号为‘锚点’的设备。请注意，解除绑定存在30%的基因序列紊乱风险。”

HHR猛地坐起来，盯着那条短信，心脏狂跳。废弃工厂？锚点设备？基因序列紊乱风险？

这听起来像个陷阱，却也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胸口——那里是皮套下陌生的心跳，却和他原本的心脏以同样的频率搏动着。不管前方是什么，他都必须去看看。

第二天，HHR第一次完整地“装扮”成一个女生。他借了隔壁宿舍女生的裙子和帆布鞋（谎称是帮女朋友借的），化了淡妆掩盖脸上的慌张。当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那个穿着白裙、长发（他找了顶假发戴上）披肩的“女生”时，一种荒诞感油然而生。

他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傍晚，HHR按照短信的指示，坐公交车来到城东的废弃工厂。这里曾经是一家老旧的机械厂，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在暮色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他握紧口袋里的美工刀，小心翼翼地走进厂区。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脚下的碎石发出“嘎吱”的声响。按照短信里的提示，他在一间废弃的车间里找到了所谓的“锚点”——那是一个半埋在地下的金属装置，表面布满了和他身上皮套一样的银色纹路，正发出微弱的蓝光。

当他靠近时，装置突然启动，蓝光变得明亮，形成一个半球形的能量场，将他笼罩其中。

“皮囊代码H-734确认，解除绑定程序启动。”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警告：解除绑定可能导致基因序列不可逆损伤，是否继续？”

HHR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30%的风险……意味着他有三成可能变成一个怪物，或者更糟。

但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到熟悉的球场，再也不能和兄弟们一起训练、打游戏，再也不能以HHR的身份活下去，他咬紧了牙关。

“继续。”他用那陌生的女声说道，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能量场的光芒越来越亮，HHR感到身体里再次涌起熟悉的疼痛感，比上次更加强烈。他闭上眼睛，任由那股力量撕扯、重塑着自己的骨骼和肌肉。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散去，疼痛消失。

HHR喘着粗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男性的手，骨节分明，带着长期训练留下的薄茧。

他猛地扯掉身上的皮套，这一次，它轻易地被剥离下来，露出下面熟悉的、覆盖着汗水的男性皮肤。他摸了摸胸口，是平坦坚硬的肌肉；摸了摸下巴，是熟悉的棱角。

他回来了。

皮套掉在地上，银色的纹路迅速黯淡，变成一块毫无生气的灰色胶皮。那个“锚点”装置也停止了运转，彻底沉寂下去。

HHR捡起皮套，感觉像在做梦。他脱下裙子和假发，露出里面的T恤和运动裤，虽然还是不太合身，但这种熟悉感让他热泪盈眶。

他几乎是跑着离开废弃工厂的，晚风吹在脸上，带着自由的味道。

回到宿舍时，室友们正在看球赛。看到HHR推门进来，胖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卧槽！hr你去哪了？不是发烧了吗？怎么瘦了一圈？”

HHR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瘦了点。他笑了笑，把那个装着皮套的袋子藏到床底：“没事，可能是发烧烧的，现在好了。”

那晚，HHR睡得格外踏实。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跑道上，风在耳边呼啸，阳光洒在身上，一切都那么真实。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第二天早上，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熟悉的脸，却总觉得眼神里多了些什么。他试着模仿女生的语气说话，竟然还带着几分像。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穿着裙子走在路上时，那种小心翼翼又有些新奇的感觉。

床底的皮套被他用旧报纸层层包裹，藏在最深处。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谁寄来的，为什么会选中他。但他知道，那个银灰色的皮囊里，藏着一个关于未来科技的秘密，也藏着他一段荒诞而惊悚的经历。

训练场上，HHR再次冲过终点线，成绩比以前快了0.1秒。队友们围上来恭喜他，他笑着摆摆手，心里却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阳光下，皮肤的纹路清晰可见。

也许，人类的身体和意识，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也还要神奇。而那个隐藏在日常生活背后的科幻世界，可能离我们并不遥远。

HHR握紧拳头，望向远方的天空。他知道，那个银灰色的皮囊，会成为他一辈子的秘密，一个关于异化与回归的、只属于他的方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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