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过敏

医院的荧光灯刺得林夏眼睛发痛。她躺在急诊室的帘子后面，听着外面匆忙的脚步声和医疗仪器的滴滴声。每一秒都在担心沈夜会破门而入。

"林小姐？"一位年轻医生拉开帘子，眼神在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上短暂停留，"我是郑医生。需要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林夏警惕地观察这个面容和善的男医生。太年轻，太紧张，不断瞥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谢谢。"她虚弱地说，同时悄悄将手伸向托盘里的剪刀，"这家医院...和沈氏集团有关系吗？"

郑医生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沈氏？当然，他们资助了我们新建的儿科大楼..."他突然压低声音，"你是...沈少爷找的那个人吗？他们刚打电话来询问一个受伤的女性..."

林夏的血液凝固了。沈家的触角伸得真远。剪刀的金属柄已经贴着她的大腿，冰凉而安心。

"我不知道什么沈少爷。"她装作困惑，"我是游客，在山上摔倒了。"

郑医生明显松了一口气："当然，当然。让我先处理这些伤口。"

他转身准备药物时，林夏迅速将剪刀藏进被单下。每一秒停留都增加危险，但她需要医疗帮助——左肋可能骨折了，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痛。

"需要拍X光。"郑医生边说边给她注射破伤风针，"护士会带你去..."

帘子突然被拉开。林夏的心跳骤停，手指攥紧了剪刀。

"终于找到你了，亲爱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但语调是她从未听过的——做作的关切，夸张的担忧。

沈夜站在门口，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过敏的肿胀已经消退，只留下几道结痂的抓痕。他身边站着两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胸牌显示是医院高层。

最可怕的是他的表情——满含泪水的眼睛，颤抖的嘴唇，完全是一个担忧妻子的丈夫形象。

"这位就是你走失的妻子？"年长的医生问道。

"是的，李主任。"沈夜快步上前握住林夏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警告，"她的抑郁症又发作了，昨晚从我们家跑出去...我找遍了整个城市..."

林夏想尖叫，想揭穿这个谎言，但沈夜俯身"拥抱"她时，嘴唇贴在她耳边轻声说："Lisa的下场，还记得吗？"

Lisa的项链还在她口袋里。林夏僵住了，剪刀的尖端抵着大腿，却无法动作。

"她需要全面检查。"沈夜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关切的表情，"尤其是头部CT。最近她的妄想症状越来越严重，总以为我要伤害她..."

李主任同情地点头："抑郁症伴妄想很常见。我们会安排精神科会诊。"

"不！"林夏挣扎着坐起来，"他在说谎！我不是他妻子，他绑架了我，把我关在气象站！"

医护人员交换了一个怜悯的眼神。沈夜适时地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拿出两人的"合照"——明显是PS的结婚照。

"看，这是我们去年的婚礼。"他悲伤地说，"她发病时总是否认我们的关系..."

林夏看着那张假照片，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沈夜准备得太充分了，连这种"证据"都随身携带。她现在是独自对抗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网络。

"我需要上厕所。"她突然说。

沈夜眯起眼睛："护士可以拿便盆来。"

"我是人，不是动物！"林夏提高音量，故意让周围病人都听见，"连上厕所的权利都没有吗？"

这招奏效了。李主任皱起眉头："沈先生，医院规定..."

"当然，亲爱的。"沈夜咬牙道，眼神却冷得像冰，"我扶你去。"

厕所是唯一的机会。林夏让沈夜扶她到女厕门口，进去后立刻锁上隔间门。她掏出Lisa的项链和藏在胸口的剪刀，思考下一步。从窗户逃跑？太窄了。攻击沈夜？他肯定在门口守着。

隔间门下突然塞进来一部手机。林夏吓了一跳，随后看到一张字条：「用这个打电话，然后冲掉。别出声，我是郑医生。」

希望重新燃起。林夏颤抖着拨通陈默的号码，压低声音快速说明情况。

"天啊，林夏！"陈默的声音充满震惊，"我们找了你三天！气象站搜查过了，但..."

"听我说！"林夏打断他，"沈夜在这里，在人民医院急诊科。他买通了医院的人，想把我当精神病关起来。还有，Lisa不是精神崩溃，她可能被谋杀了！我有证据！"

"坚持住，我马上到。二十分钟！"

林夏冲掉手机和纸条，走出隔间时故意弄湿衣服，装作摔倒的样子。沈夜立刻冲进来，抓住她的手臂。

"玩够了？"他低声威胁，然后提高音量，"亲爱的，你还好吗？"

回到病床，李主任正在查看一份检查单："X光显示两根肋骨骨折，需要住院观察..."

"不必了。"沈夜温柔而坚定地说，"我家有私人医疗团队，更适合她的情况。"

他在计划带她离开！林夏必须拖延时间。"我头晕...想吐..."她假装虚弱地说，同时暗中观察周围环境——三个医生，两个护士，还有几名保安。没人会相信她的话。

"可能是脑震荡。"郑医生突然说，"我建议至少观察六小时。"

沈夜的眼神变得危险："我说了，回家治疗。"

"医院规定..."李主任犹豫道。

"我父亲刚捐了五百万给这家医院。"沈夜冷冷地说，"需要他亲自打电话吗？"

空气瞬间凝固。李主任的额头渗出汗水："当...当然不用。只是例行公事..."

林夏知道她等不到陈默来了。剪刀的尖端抵着她的掌心，是时候做最坏的打算了。

就在这时，护士站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护士跑过来："李主任，有位警官坚持要见这位病人，说是...失踪人口调查？"

沈夜的表情瞬间阴沉，但很快又挂上担忧丈夫的面具："一定是误会。我去解释。"

他离开后，林夏立刻抓住郑医生的袖子："帮我个忙。查一下三年前一个叫Lisa Wang的病人记录，可能是精神科或者急诊科。"

郑医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溜走了。几分钟后，沈夜回来了，脸色难看至极。

"你那个警察朋友很执着。"他俯身在林夏耳边低语，"但他救不了你。法律站在我这边，'亲爱的妻子'。"

果然，陈默被拦在了急诊科门口，林夏能听到他愤怒的争执声。沈夜已经开始整理她的"出院手续"，时间所剩无几。

郑医生终于回来了，假装检查林夏的输液，同时塞给她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Lisa Wang，3年前急诊记录：严重过敏反应，抢救无效死亡。接诊医生：沈世诚。」

林夏的血液凝固了。沈夜的父亲亲自"治疗"了Lisa，然后宣布她死于过敏？这和今晚沈夜的过敏反应太相似了...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林夏脑中成形。她转向沈夜："我想喝果汁...草莓味的。"

沈夜的手指猛地收紧："什么？"

"你说过最爱我了，连果汁都不肯给我买吗？"林夏故意提高音量，让周围人都听见。

沈夜的脸抽搐了一下："你...你对草莓过敏，亲爱的。"

"我从不过敏。"林夏直视他的眼睛，"是Lisa过敏，对吧？就像你对草莓过敏一样严重。"

沈夜的瞳孔收缩了："闭嘴。"他低声警告。

"你父亲帮她'治疗'，然后她死了。"林夏继续道，声音只有他能听见，"现在你想对我做同样的事？"

沈夜突然掐住她的脖子，但立刻被赶回来的郑医生拉开："沈先生！请冷静！"

场面一片混乱。林夏趁机从床头柜摸走了一小瓶医用酒精和一支没用过的注射器。她背对人群，迅速将两者藏进袖口。

"抱歉，我太担心她了。"沈夜很快恢复镇定，"她发病时总是这样...胡言乱语。"

"我明白。"李主任同情地说，"手续办好了，您可以带她回家了。"

沈夜得意地笑了，弯腰准备抱起林夏。就在这时，急诊室大门被猛地推开，陈默带着三名警察冲了进来。

"林夏！"陈默喊道，"坚持住！"

沈夜立刻变回担忧的丈夫："警官，我妻子需要休息..."

"闭嘴，沈夜。"陈默亮出搜查令，"我们刚刚搜查了气象站，发现了大量非法监控设备和囚禁证据。还有..."他举起一个证物袋，"人骨，埋在花园里。"

Lisa。林夏看向沈夜，发现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慌。

"那与我无关！"沈夜厉声道，"那是我父亲的产业！"

"真巧，法医确认那些骨头有三年左右了。"陈默冷笑，"正好是Lisa失踪的时间。"

沈夜突然抓起托盘上的手术刀，抵住林夏的喉咙："所有人后退！否则我割断她的气管！"

医护人员尖叫着后退。陈默和警察拔出枪，但不敢轻举妄动。林夏能感觉到沈夜的呼吸喷在她颈间，急促而灼热。

"你本可以成为完美的妻子。"他在她耳边低语，"我们本可以永远在一起..."

"像你父母那样？"林夏轻声反问，"你母亲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沈夜？跳楼，对吗？"

沈夜的手抖了一下："不许提她！"

"她在日记里说，希望你不要变成你父亲那样的怪物。"林夏继续道，同时悄悄将酒精倒入注射器，"但看看你现在..."

"你看了她的日记？"沈夜的声音破碎了，"那是我的...我的..."

趁他分神，林夏猛地将注射器扎进他的大腿，推入酒精。同时她狠狠后仰，头撞上沈夜的鼻子。

沈夜痛呼一声，手术刀划过林夏的肩膀，但不深。更关键的是，酒精开始引发过敏反应——他的皮肤迅速泛红，呼吸变得困难。

"草莓提取液。"林夏冷冷地说，"享受吧，亲爱的。"

沈夜抓挠着自己的喉咙，眼睛凸出，像条离水的鱼。他踉跄后退，撞翻了医疗推车。

"他过敏了！"林夏大喊，"需要肾上腺素！"

郑医生迅速递来EpiPen，但林夏摇摇头："不，等等。"

她走到沈夜面前，看着他在地上痛苦挣扎："这是Lisa死前的感受吗？你父亲看着她窒息而死，就像你现在这样？"

沈夜的脸已经变成青紫色，手指在地上抓出血痕。陈默犹豫地看向林夏："林夏...我们不能..."

林夏深吸一口气，拿起EpiPen扎进沈夜的大腿。

"我不是你。"她对逐渐恢复呼吸的沈夜说，"我不会用你的方式复仇。"

警察立刻上前铐住沈夜，而陈默则紧紧抱住林夏："老天，我以为失去你了..."

"Lisa的项链..."林夏从口袋掏出证据，"她死在那个气象站。沈夜的父亲帮忙掩盖了谋杀。"

三个月后，林夏站在法庭证人席上，平静地陈述被囚禁的经历。沈夜被判终身监禁，而他父亲沈世诚因协助谋杀Lisa和妨碍司法公正获刑二十年。

结案后，陈默陪林夏回到气象站——现在是犯罪现场。阳光透过曾经囚禁她的窗户照进来，再没有恐惧的气息。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里？"陈默问。

林夏看着远处的城市轮廓："改成纪念馆吧。纪念Lisa，还有其他像她一样的受害者。"

她走向曾经囚禁自己的房间，在墙上刻下一行字：「爱不是囚禁，不是占有。——沈夜母亲最后的日记」

风吹过废墟，像是叹息，又像是解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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