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金光

人枢针没入沈墨心腹部的瞬间，整片天地为之一静。

鬼王的尖啸、铁链的震颤、甚至呼啸的风声——全部凝固在某个诡异的平衡点上。齐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看见一滴血珠悬浮在指尖与沈墨心之间。

"咔。"

微弱的碎裂声从沈墨心体内传出。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的衣衫突然化为飞灰，露出皮肤下流动的金色纹路——像是有个小太阳在她子宫里燃烧。

"原来...是这样..."沈墨心声音变成双重音调，既有她本身的清冷，又夹杂着某种古老的回响，"二十年前那碗药..."

鬼王在她体内怒吼："闭嘴！"沈墨心的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如钩抓向自己腹部！

"叮！"

林小七的地魄尺及时架住这一击。尺身与鬼爪相撞，迸发出刺目火花。齐云趁机咬破手指，在沈墨心腹部画了道血符。

"阴阳有序，邪祟退散！"

血符亮起的瞬间，沈墨心浑身痉挛。她张大嘴，一团黑雾被强行逼出喉咙，却在即将离体时又被扯了回去——鬼王与那团金光形成了诡异的拉锯战。

"齐云..."沈墨心右眼流下血泪，"我看见了...那天晚上..."

她的声音突然变成齐玄真的语调："云儿，为师给你师妹喂的不是毒药，是'移魂汤'..."

齐云如遭雷击。十年前那个雨夜，他亲眼看见师父给小师妹灌下一碗黑色汤药，随后小师妹就在痛苦中"魂飞魄散"——难道真相竟是...

"师父把她的魂魄...转移到了沈墨心体内？"齐云声音发颤。

"不！"沈墨心突然尖叫，这次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声音，"不是转移...是保护！"她颤抖着指向自己腹部，"这里面的...是初代掌门女儿转世...小师妹用自己魂魄为容器...保护了她千年..."

鬼王趁机发动反扑，沈墨心左半边身体迅速黑化。林小七突然将半截地魄尺插入地面："没时间了！正午将至，鬼门将开！"

齐云望向天空，双月重合处已出现黑色裂缝。更可怕的是，沈墨心腹部的金光正在减弱——鬼王在吞噬那团纯阳魄！

"需要...媒介..."沈墨心艰难地维持清醒，"像当年...师父用...铜钱剑..."

齐云看向手中断剑，突然明悟。他毫不犹豫地将剑尖对准自己心口："阴阳宗第三十六代掌门齐云，愿以心血为引，重铸..."

"笨蛋！"林小七突然扑来推开他，"你这样会魂飞魄散！"她从怀中掏出个纸人，"用这个！"

纸人巴掌大小，却栩栩如生，正是小师妹的模样。齐云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林小七用秘术保存的小师妹残魂！

"可是你..."齐云注意到林小七的身体开始透明化。

"赶尸人本就该死在战场上。"林小七咧嘴一笑，将纸人拍在铜钱剑上，"记得给我烧点纸马，要纯黑的！"

她猛地将剑刺入沈墨心腹部！

没有鲜血飞溅，只有一圈金光如水波荡漾开来。沈墨心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腹部浮现出铜钱剑的虚影——剑身完整无缺，剑柄处缠绕着红白两道气流。

"成功了..."林小七透明的手抚过剑影，"三才合一..."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如烟消散，只剩那串青铜铃铛当啷落地。同一时刻，沈墨心腹部的金光暴涨，将她整个人包裹成光茧。

鬼王发出不甘的怒吼，黑雾被一点点逼出沈墨心体外。齐云正要上前相助，光茧中突然伸出只苍白的手，轻轻按在他额头。

无数画面如洪水般涌入齐云脑海：

——千年前的锁龙井边，初代掌门齐玄真将铜钱剑刺入爱妻腹部，剑身沾染至亲之血后化作封印，将鬼王镇压；

——二十年前的雨夜，齐玄真发现转世之秘，忍痛将爱徒魂魄一分为二，一半封入沈家女婴体内，一半留在齐云身边；

——五年前的午夜，齐玄真独自下井加固封印，发现鬼王早已污染半数玄门中人，包括...沈墨心最信任的叔父。

最后的画面是师父留在井底的预言：当三十六代掌门融合三魂，纯阳魄觉醒之时，需以掌门心头血为引，挚爱魂魄为祭，方能永绝后患...

"原来...这就是师父说的'三十六代劫数'..."齐云苦笑。千年来，每一代掌门都面临这个抉择，而他们都选择了牺牲所爱之人。

光茧逐渐透明，露出里面的沈墨心。她腹部金光已形成胎儿轮廓，手中握着完整的铜钱剑。但齐云注意到，她的发梢正在一点点变成灰白色。

"时间不多了。"沈墨心声音平静，"纯阳魄在吸收我的生命力。"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鬼啸。正午时分，百鬼日行开始了。天空裂缝中，无数黑影如蝗虫般涌出。

"齐云，"沈墨心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过的游戏吗？"

触碰到那团金光的瞬间，齐云突然明白了她的计划。他猛地摇头："不行！这次我绝不会..."

"傻瓜。"沈墨心轻笑，眼角有泪光闪动，"这次不一样。我们有她..."她轻抚腹部，"...和我们在一起。"

铜钱剑突然自行飞起，悬在三人之间。剑柄红白气流开始旋转，逐渐形成太极图案。齐云突然想起青铜镜中那个戴面具的自己——那不是恶念，而是历代掌门共同的选择：牺牲一人，拯救苍生。

但这一次...

"不。"齐云握紧沈墨心的手，"阴阳宗训诫第一条：'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他看向她腹中的金光，"我们...一起。"

沈墨心怔住，随后展颜一笑。这个笑容如此明媚，仿佛回到了他们初遇时的模样。

铜钱剑感应到两人决心，突然一分为二。阳剑飞入齐云心口，阴剑没入沈墨心腹部。金光与白光交织，在他们周围形成巨大的阴阳鱼图案。

鬼王终于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发出绝望的嘶吼："住手！你们会形神俱灭——！"

"错了。"齐云与沈墨心异口同声，"我们...会重生。"

阴阳鱼轰然收缩，化作一点极致的光芒。在这光芒中，隐约可见三个相拥的身影——齐云、沈墨心，以及他们之间那个小小的光团。

然后，世界归于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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