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绝响》

一、真相像子弹上膛

——灰烬里的四发子弹与一张未签的遗嘱

档案室在乐普大厦地下三层。

门禁是虹膜识别，可仇渡忧用的是母亲生前最后一根发夹——

十八年前，她用它别住《焚琴记》的总谱手稿；

十八年后，它插进锁孔，像插进时间的喉咙。

“咔哒。”

金属簧片弹开的瞬间，他听见母亲低低地咳了一声。

那声音在焚毁的剧场里回荡过无数次，今晚终于落到他耳中。

门缝里涌出陈年的冷气，带着火场余烬的味道：

焦纸、焦木、焦血，混合成一种近乎甜腻的腥。

他拉开门，黑暗像旧琴盖一样沉重。

第一份文件在最上层，

A4 纸，边缘有火烤的卷曲。

《〈焚琴记〉全球版权独家转让书》

甲方：仇曦（母亲）

乙方：乐普集团

转让费：一元（象征性对价）

日期：火灾前三天。

乙方签名处，母亲的钢笔字瘦而硬，

最后一捺却向下拖出长长的墨迹，像一根弦被拉断。

仇渡忧把指尖按在那道拖尾上，

指甲瞬间染黑。

一元。

母亲用一生写的乐章，只值一元。

子弹第一发，打进心脏。

第二份文件装在蓝色文件夹里，

封皮写着“内部阅后即焚”。

他却找到了。

失火原因：

“舞台线路老化，引燃幕布。”

调查人：乐普安保部。

签字人：温启山——

温春芫的继父，现任乐普董事长。

附件里夹着一张照片：

母亲倒在化妆间门口，

怀里紧抱《焚琴记》总谱，

火舌在她背后绽开，像一朵恶之花。

照片背面，有人用红笔圈出时间：

23:17——

正是母亲拒签转让书的当晚。

子弹第二发，打进肺叶。

第三份文件是医院档案。

母亲尸检报告：

“血液中发现高剂量三唑仑与苯二氮卓类残留，

疑似人为投毒。”

报告末尾盖着“乐普医疗”的公章。

日期：火灾当天凌晨。

也就是说，失火前，她已被药倒。

火不是意外，是封口。

子弹第三发，打进肝脏。

最底下，是一个牛皮纸袋，

封口印着“Project Spring，绝密”。

仇渡忧用发夹划开，

一张纸滑出来，

像一片雪落在掌心。

实验目的：

“提取七个月胎儿声带及中枢神经样本，

用于无痛神经传导研究。”

供体：温春芫。

胎儿周数：28W+3D。

批准人：温启山。

日期：昨日。

纸上还有一张超声打印图：

小小的轮廓蜷缩在羊水里，

编号栏写着——

“Project Spring，No.001”。

子弹第四发，打进子宫。

牛皮纸袋最里层，

夹着一张对折的信纸。

母亲字迹：

“如果我死于非命，

《焚琴记》版权归我孩子所有，

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转让。

——仇曦”

落款日期，

正是火灾当日。

信纸被火烤过一角，

却奇迹般完整。

仇渡忧把信纸贴在胸口，

像贴住四发子弹的出口。

凌晨四点，

他走出档案室，

发夹在手里弯成一把微型扳机。

四发子弹已上膛，

第五发是空弹壳——

那是母亲未签的遗嘱，

也是他自己的心跳。

电梯上行，

数字跳到“1”时，

他按下“-3”的按钮，

像把枪管再次对准黑暗。

门开，

黎明的光从地下车库的缝隙漏进来，

照在他脸上——

像照着一个即将发射的音符。

子弹已上膛，

真相等待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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