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椅背硌着林晚的脊骨,寒意透过单薄的米白色套装直刺入髓。会议厅后台这间狭小的临时问询室里,空气浑浊而滞重,弥漫着廉价消毒水和浓烈汗味的混合气息。两名表情冷硬的警察像两尊门神矗立在她左右,视线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在她脸上反复扫射,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抽搐。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座无形的牢笼。
门外,记者们狂热的喧嚣如同隔着厚布的闷雷,隐约传来。快门声、嘶喊声、推搡声……那是属于“夜巡者落网”的盛大狂欢。而她,林晚,就是这场狂欢中那个被钉在祭坛上的祭品。
“林晚女士,”负责问询的中年警官声音平板,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关于那段录音,以及现场发现的纽扣,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他翻开记录本,笔尖悬在纸上,等待着。
解释?她能解释什么?说那旋律是沈聿修在她意识模糊时强行灌入她脑中的毒药?说那枚纽扣是他处心积虑保存了三个月、只为在今日给她致命一击的伪证?谁会信?在沈聿修精心编织的铁证和完美的公众形象面前,她的任何辩白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像是走投无路下的疯狂攀咬。
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极其缓慢地、幅度微小地摇了摇头。动作牵动了脖颈的肌肉,后颈处似乎还残留着三个月前那具尸体上、那道深可见骨切口的冰冷幻痛。
“看来你是默认了。”中年警官的声音里没有意外,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冰冷。他合上记录本,朝旁边的年轻警员示意了一下,“小李,带她回局里。”
年轻警员动作利落地掏出手铐。冰冷的金属圈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幽光,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靠近林晚的手腕。
就在那金属即将贴上皮肤、带来刺骨寒意的千钧一发之际——
门被猛地推开了。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里有些刺眼的顶灯,仿佛自带光环。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剪裁完美,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是沈聿修。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制服、肩章级别明显更高的警官。
“张局,情况怎么样?”沈聿修的声音低沉悦耳,目光掠过僵持的几人,最后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凝重和……一丝几不可察的悲悯。
“沈顾问,”那位被称为张局的高级警官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初步问询结束,正准备带嫌疑人回局里进行深入调查。证据链指向性很强,录音和物证都很关键。”他特意强调了最后半句,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晚。
“辛苦了。”沈聿修微微叹息一声,那叹息声沉重得如同凝结的铅块,充满了对整个事件的痛心和无奈。他缓步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笃笃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紧绷欲断的神经上。他径直走到林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目光不再有丝毫温和,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地解剖着她脸上的每一寸惊惶和绝望。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边。这个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昂贵的、如同冬日森林般冷冽的雪松古龙水气息。这曾让她感到安心、甚至依赖的气息,此刻却如同毒蛇的吐信,带着致命的寒意。
“林晚……”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淬毒,精准地、冰冷地灌入她耳中,“别做无谓的挣扎了。看看外面,看看那些等着撕碎你的眼睛。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让你自己……死得更难看。”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高压电流击中。
沈聿修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恶魔般的、洞悉一切的冷酷和嘲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你唯一的‘价值’,就是扮演好这个角色。一个被恶魔附体、最终被正义绳之以法的可怜虫。一个能平息所有愤怒、结束所有恐慌的……完美句号。这就是你的命。认了吧。”
他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林晚因极度恐惧而失焦的瞳孔深处,似乎要确认她是否理解并屈服于这残酷的“真理”。然后,他薄薄的唇角,在无人能见的阴影角度里,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充满了绝对掌控和残忍快意的弧度。
“替罪羊,”他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气声,为这最终的判决盖棺定论,“就该安静地、体面地……走上刑场。”
话音落下,他直起身,脸上瞬间恢复了那种面对公众时的、带着沉重责任感的肃穆。他转向张局:“张局,我相信警方会公正处理。公司方面会全力配合,包括提供一切必要的……心理评估和背景资料。”他强调着“心理评估”几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林晚。
张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沈顾问请放心。”
年轻警员不再犹豫,“咔嚓”一声轻响,冰冷沉重的金属手铐,终于彻底锁住了林晚的双腕。那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钳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椅子上粗暴地拽了起来。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眼前金星乱冒,门外的喧嚣和闪光灯的白光如同扭曲的万花筒碎片,在她视野里疯狂旋转。
她被推搡着,踉跄着走向门口。走向那片由愤怒、唾弃和窥探组成的惊涛骇浪。
就在她即将被推出门口、彻底暴露在那片足以将她撕碎的声光风暴前的最后一秒——
一个声音,一个尖锐、破碎、仿佛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撕裂出来的声音,冲破了恐惧的桎梏,在狭窄的过道里嘶哑地响起:
“等等!”
钳制她的力量顿了一下。连沈聿修也微微侧目,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林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张局,那眼神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用尽全身力气喊出:
“他…他有录音!在我治疗的时候!每次…每次半小时!我记不起来!那旋律…是他放的!耳机!他的耳机!”她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从破碎的肺腔里挤出来,带着血沫,“纽扣…三个月前的衣服…只有他能拿到!只有他!是他!是沈聿修!”
死寂。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连门外的喧嚣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聚光灯,聚焦在沈聿修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
沈聿修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沉稳中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凝重。他甚至没有看林晚,只是转向张局,微微蹙眉,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被污蔑的沉痛:“张局,您看到了。这就是我担心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引发的严重被害妄想和攻击性倾向。她在三个月前的惨案中目睹了同事的死亡,精神受到了毁灭性打击。这也是公司为何坚持为她安排专业心理干预的原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晚,带着一种医生看待重症病人的、混合着怜悯与疏离的审视,“她现在的指控,完全符合PTSD患者常见的妄想症状——将拯救者扭曲为加害者。这种症状,在极端压力下……比如被指认为凶手时,会表现得尤为剧烈。”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专业性和权威感。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块,砸向林晚那孤注一掷的指控,试图将其彻底埋葬在“精神病”的标签之下。
张局的目光在状若癫狂的林晚和沉稳笃定的沈聿修之间来回扫视,眉头紧锁,显然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疑虑。沈聿修的专业背景和身份,无疑具有强大的说服力。而林晚此刻的状态——脸色惨白如鬼,眼神涣散狂乱,手腕被铐,确实符合一个精神崩溃者的形象。
“不!不是!我没病!”林晚绝望地嘶喊,泪水混合着冷汗滑落,“他在说谎!他在操控一切!那半小时!你们查他的办公室!查他的设备!一定有记录!一定有!”她拼命挣扎,手铐的金属链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像垂死野兽的哀鸣。
“够了!”张局终于沉声喝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晚女士,你的精神状态目前极不稳定,需要专业评估!现在,请配合警方工作!”他严厉地瞪了那两个警员一眼,“带走!注意方式!”
最后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被无情掐灭。林晚被更加粗暴地拖拽着,推向门口那片刺目的白光和沸腾的声浪。在身体即将被彻底推出安全区的瞬间,她最后猛地回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身后那个如同山岳般沉稳、掌控着她命运的男人。
沈聿修站在原地,深灰色大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金丝眼镜反射着走廊顶灯冰冷的光,将那双眼眸彻底隐藏在反光之后,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幽潭。他就那样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地,目送着她被拖入地狱。
那眼神,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杀人犯!”
“恶魔去死!”
“还李总监命来!”
无数的闪光灯瞬间爆亮,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林晚的视网膜。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裹挟着最恶毒的诅咒和唾骂,轰然拍下,瞬间将她渺小的身影彻底吞没。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向前拥挤、推搡,无数话筒和镜头几乎要怼到她的脸上。冰冷的手铐死死禁锢着手腕,粗糙的警服布料摩擦着她的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她被两个强壮的警员几乎是架着,在汹涌的人潮中艰难地挪动,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如同踩在滚烫的刀尖上。
视线一片模糊,耳朵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喧嚣和血液奔流的轰鸣。世界在疯狂地旋转、扭曲。她看到无数张因愤怒或兴奋而扭曲变形的脸,看到沈聿修在远处人群后一闪而过的、模糊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冷漠看客。
警车的蓝红警灯在写字楼门口疯狂旋转,将混乱的场面映照得如同末日舞台。她被粗暴地塞进冰冷的后座,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一部分的喧嚣,却将绝望和金属的冰冷气息彻底锁在了狭小的空间里。
警车启动,汇入车流。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飞速倒退,流光溢彩,却照不进她眼中分毫黑暗。
“姓名?”
“年龄?”
“职业?”
“知道为什么带你回来吗?”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她每一寸狼狈和恐惧都照得无所遁形。冰冷的铁椅,坚硬的不锈钢桌面,四面徒壁,压抑得让人窒息。对面坐着两个警察,一个负责问话,目光锐利如鹰;一个负责记录,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令人心头发毛的声响。
林晚蜷缩在椅子上,双手依旧被铐在身前。她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疼痛。沈聿修那冰冷的话语、那枚蓝色的纽扣、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旋律、还有那被强行戴上“精神病”标签的绝望……无数碎片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冲撞、撕扯。
“林晚女士,请回答我们的问题。”问话的警官敲了敲桌面,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彻底烧毁了。
“看来你需要冷静一下。”警官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对旁边的记录员示意,“给她点时间清醒清醒。我们有的是时间。”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她被暂时单独留在了这间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的狭小空间里。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惨白的灯光无声地倾泻着,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灰尘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长成无尽的折磨。那旋律……那该死的旋律……又开始在她脑子里盘旋、回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反复刺穿着她脆弱的神经。每一次治疗……那副紧贴耳廓的耳机……沈聿修温和引导的低语……然后就是一片空白……半小时的空白……
空白之后醒来,只有疲惫和一种莫名的、无法言说的空洞感。她当时以为那是治疗的代价,是创伤愈合前的阵痛。
现在才明白,那是毒药注入后的麻痹。
他在洗脑我。他在用那旋律……覆盖我原本的记忆?还是……植入新的东西?他到底想做什么?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愤怒在她体内交织、冲撞,几乎要冲破她的躯壳。她猛地用带着手铐的双手狠狠砸向冰冷的桌面!
“砰!”
一声闷响在死寂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手铐边缘撞击桌面的反震力让她手腕一阵剧痛。但这剧痛,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一个模糊的、几乎被她忽略的细节,如同沉船的碎片,猛地从记忆的深海中浮了上来!
那间诊疗室……昂贵的雪松香薰……沈聿修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桌上永远一尘不染,只摆着一台合着的超薄笔记本电脑,一个造型简洁的金属笔筒,还有……还有一个她从未留意过的、深灰色、巴掌大小、边缘带着细微金属光泽的……盒子?
那是什么?
她拼命回想。每次治疗结束,当她意识模糊地从躺椅上坐起来,沈聿修通常已经坐回了办公桌后,姿态闲适。那个深灰色的小盒子……似乎……似乎就放在他手边?有时盖子合着,有时……盖子微微掀开一条缝?
她当时精神恍惚,从未深究。只当是某种文具或者办公用品。
现在,在极致的恐惧和剧痛的刺激下,这个被忽略的细节被无限放大!
录音设备!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沈聿修需要她的声音!需要录下她在“治疗”状态下无意识哼唱那旋律的声音!他不可能每次都恰好在她“放松”时开启某个外设录音笔!一定有一个长期开启、随时待命、并且能完美融入环境不被她怀疑的设备!
那个深灰色的小盒子!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盒子!那很可能是一个伪装巧妙的、高灵敏度的录音器!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在她每一次意识模糊、任由摆布的时候,他只需要轻轻一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一股混杂着恐惧和巨大希望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证据!这就是证据!证明沈聿修早有预谋、处心积虑栽赃她的直接证据!那台录音设备里,一定存储着他精心收集的、关于她哼唱的原始音频!甚至可能还有其他秘密!
这个认知像一针强心剂,瞬间点燃了她濒临熄灭的求生意志。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手铐的双手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铁门!
“开门!开门!我有重要情况要报告!我有证据!证明沈聿修才是凶手!”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声音嘶哑破碎,却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力量,“在他的办公室!那个深灰色的盒子!是录音设备!他录下了所有东西!是他陷害我!”
门外的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铁门上的窥视孔被打开,一只警惕的眼睛出现在后面。
“吵什么吵!”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证据!沈聿修办公室!深灰色盒子!录音设备!是他录的音!是他陷害我!”林晚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双手死死抓住门上的铁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去查!求你们去查!就在他桌上!一定能找到!”
窥视孔后的眼睛审视了她几秒,充满了怀疑。林晚此刻披头散发,眼神狂乱,确实像一个精神崩溃的疯子。但她的嘶喊中,那种不顾一切的绝望和指向性极强的具体信息,又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真实感?
片刻之后,脚步声远去,似乎去汇报了。
林晚脱力般地滑坐回冰冷的铁椅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这是她唯一的筹码了!唯一的生路!他们会信吗?会去查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审讯室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和手铐链偶尔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沉重的铁门终于再次被打开。
进来的不是刚才那两个警察。而是张局,还有两名穿着便衣、表情异常严肃的陌生面孔。他们的眼神锐利,带着一种审视和重新评估的意味。
张局走到桌前,目光沉沉地落在林晚身上,没有立刻说话。整个审讯室的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她死死地盯着张局的脸,试图从上面读出任何信息。
张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慎重:“林晚女士,你刚才提到沈聿修顾问办公室里的一个深灰色盒子,是录音设备?”
“是!是的!”林晚急切地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就在他办公桌上!我每次去治疗都看到!他一定用它录下了我的声音!他才是真正的‘夜巡者’!他在陷害我!”
张局和旁边两位便衣交换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眼神。那眼神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愚弄的愤怒?
其中一位便衣,一个面容刚毅、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人,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们刚刚对沈聿修顾问的办公室进行了紧急搜查。”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林晚,“确实,在他的办公桌抽屉夹层里,发现了一个深灰色、伪装成普通文具盒的微型录音设备。”
轰!
林晚的脑子仿佛瞬间炸开!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她几乎晕厥!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她的指控……被证实了!
“但是,”那位便衣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冷得如同冰碴,“设备内部存储芯片……被物理损毁了。”
林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狂喜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冷!损毁?!被物理损毁了?!
“另外,”便衣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继续投下更冰冷的炸弹,“我们在沈聿修顾问的私人保险柜里,还发现了一些……其他东西。”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目光紧紧锁住林晚瞬间灰败的脸,“包括你三个月前遇袭时所穿工装的……完整替换纽扣。一套四枚。其中一枚,缺失。”
轰——!
林晚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被这接踵而至的、冰冷残酷的事实彻底碾灭!
纽扣!他连替换的纽扣都准备好了!不是一枚!是一套!他处心积虑,算无遗策!他甚至预料到了她可能的垂死挣扎!提前毁掉了录音证据!
那个深灰色的盒子……那个唯一的破绽……如今也变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铁!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林晚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漆黑。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满了她的四肢百骸,将她彻底冻结。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沈聿修……那个恶魔……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立于不败之地。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张局和那两位便衣看着眼前彻底崩溃、眼神空洞如同死人的林晚,表情凝重到了极点。录音设备的损毁和那套备用的纽扣,非但没有洗清林晚的嫌疑,反而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更加印证了沈聿修关于她“严重妄想”的说法——一个处心积虑的凶手,怎么会留下如此指向自己的明显“证据”?这更像是精神错乱者的臆想产物,或者……是凶手为了嫁祸沈聿修而布下的拙劣陷阱?但后者,以林晚的身份和能力,又显得如此荒谬。
逻辑陷入了一个冰冷而绝望的死循环。
“带她下去。”张局最终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严密看管。通知精神鉴定中心,尽快安排……评估。”
冰冷的手铐再次被拉紧。林晚如同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被两个警员从椅子上架起来,拖向门口。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那里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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