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的计划

两人走后，燕旿终于深呼出一口气：“他们的事由他们自己处理……我得向你解释一下，简短地讲，我在和平国的线人告诉我，有人知道那孩子的去向，于是我把情报给了0311队。”

　　“原本是为了让找人效率更高，随便让个实力中等的队伍接手这个任务，但是好巧不巧，你和隋青佑都在0311，这就是狗屎运吧？”

　　“怎么说？”

　　“周帅，你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记忆缺了一块？”燕旿的话题跳跃地很快。

　　“记忆缺失？”

　　“关于0508队，你对他们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上次的庆功宴晚会，李平安喝醉时吐了我一身……然后是又一次的任务宣布……”

　　“然后……”周帅在脑海里搜索回忆，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像于一张长画卷，中间戛然而止的空白。

　　“我怀疑，是忆人动了我们的记忆。”

　　“忆神？可那位有着操控他人记忆的异能者不是只喜欢纯正异能者的记忆么？我的异能……”周帅没有了后话。

　　“忆人是群体，不是个人，不同的忆人有不同的喜好。”燕旿摇头否定，并用尽可能真诚的语气说着，“曾经，我见过一个忆人，与传说中忆人的性情完全不一样。并且就算强如忆人，其异能也是有范围限制的，根据我几天下来的排查，能确定有忆人能力的东西，只有这枚怀表。”

　　“——一个核心的伪装。”

　　燕旿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

　　“啊啊……为了现在这个情况我可是费尽心思。调查了两三天，拜托人把情报弯弯绕绕透露给王成功，又是跟着装了一整天，这下总算是能收尾了。”

　　“我对你是有印象的，说明我们丢的是同样的记忆，如果是这样，那记忆被窃取大概率因我而起，我倒是不在意一点记忆的缺失，只是不想牵连一个无辜之人而已。所以找不找忆人，决定权还是在你身上。”

　　“周帅，你的决定是？”

　　受问者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被燕旿那炽热的眼神说服。

　　“记忆缺失吗……总归是不大有安全感哪，我倒是听说过忆神藏匿在钟表里的传说，我便姑且信任你吧。”

　　燕旿闻言，歇下方才与隋青佑相处时的严肃与玩世不恭，露出温顺的笑容。

　　他拉起周帅的手，让两人的手共握住怀表，接着，熟练地打开铜制的怀表，露出那停滞的时针。他轻轻调试时间，时针随他的动作逆向转动。只见世界开始扭曲，眼前的色块像被搅混的颜料桶，各自交融。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后，色块颇有默契地寻找自己的位置，眼前的景象一点点清晰起来。

　　是一座从未见过，却让周帅总感觉似曾相识的村子。

　　“五日村？”燕旿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绕村的山，老旧的屋，乃至空气弥漫里的柏香，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周帅道：“我应该没到过这种地方……或许是祂读取了你的记忆。”

　　“那这位忆人真是没有礼貌啊。”燕旿有些不满，“要是有我的什么黑历史，那我好不容易建立的形象岂不是要倒塌了？”

　　“不过我小时候应该也还算乖了吧。”燕旿摆摆手表示无所谓后，马上原谅了这种行为。

　　“这里看上去是祭祀村。”周帅环顾四周，敏锐地捕捉到信息。

　　“眼很尖嘛，对，五日村就是专门为祭祀太阳神而建设的村子，居民住在南边。不过后来被黑污保围着，范围越缩越小，后来村民就都迁来这边住下了……看样子这是黑污很没有围过来的时候呢。”

　　“倒是不知道守护者和麻姨现在的情况，发现我一个人溜出来找弟弟，应该要慌张的不行了吧。这几天总是做梦梦到家里，会不会是他们太担心我了？”

　　说着，燕旿开始拉着周帅在村子各个巷子里乱转起来，话匣子被燕旿强制性打开来。

　　“周帅，你知道和平国跑得最快的人是谁吗？”

　　“你听说过＇雷云＇吗？传闻中他拥有闪电一般的速度，不过利用空间核的能力，也能像他那样便利。”

　　“＇雷云＇的大名 别说是和平国人，就是在整个海陆星上谁人能不知？那样的速度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但是如果不用异能呢？”

　　“你有什么技能要表现？”

　　燕旿的卖关子被周帅无情打破，男人挠头笑笑，骄傲地指向围着村子几座山头中的一座：“我的记录是在一天内从山脚翻过去。”

　　周帅顺着燕旿指着的方向仰头，不是这些山中最高的一座，但高度也不容小觑。燕旿看着周帅怀疑的眼神，讪笑一下：“不过那是因为玩火的时候不小心烧了教堂，被守护者追着揍的时候被逼出来的潜能啦，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说着，扒开上衣的一角，漏出锁骨处一小块皮肤，棕色的烧痕堆在一起，有些可怖：“那时候我还不会用异能呢，居然把自己烧伤了，说不定我那冒冒失失的弟弟就是因为控制不好自己的异能，才只能一直躲在地下吧……”

　　周帅看向燕旿，他脸上倒是没太多表情，很快就再一次恢复笑容：“都和你说了这么多了，就和介绍一下吧。”

　　说着，一条从未见过的黑色蟒蛇从男人的外套里爬出，盘着绕在他的脖颈处，光滑的鳞片堆在一块同时蠕动，移动地让人眼花缭乱。

　　“我的朋友——小蛇。刚才那场爆炸后，就是它帮我趁机偷了隋青佑的环表，是个神偷手。”

　　“蛇竟然能被驯化成这样吗……”

　　“这可不叫驯化，这是朋友间坚固无比的羁绊啊！”

　　小蛇似是听懂了，一双眼睛巴巴地盯着周帅，仿佛要向他证明自己的决心。

　　周帅忍下了做出“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的欲望，刚想开口结束这个话题，燕旿却打断道：“我们到了。”

　　“到了？”周帅疑惑地抬头，一座崭新的高大木门呈现眼前，与周围或破旧或矮小的房屋对比，仿佛不在一个世界。阵风吹过风铃，发出清脆的铃声，被木门发出的吱呀掩盖住。

　　“这是五日村最大最好看的教堂。”

　　“教堂？你刚刚不是说了什么神庙……”

　　“功能不都是一样的吗？”

　　“所以你们就一起建了？”

　　“一起用不可以吗？”

　　虽然很怪，但好像没什么问题。周帅扶额。在这人各种莫名其妙的话的轰炸下，自己好像都快忘了同行的目的是什么了。

　　教堂内是很朴素的设计，典型的巨大玻璃透着阳光，照得亮堂，长木椅被擦的一尘不染，瓷砖地板反着光，照在两人的脸上，燕旿修长的背影踏着黑色长靴，顺着红色地毯一步步走向讲坛。

　　“虽然想请你观赏一下也是目的之一，但是最重要的是在这里说话会比较正式些。”黑衣男人在讲坛前站定，白光照出男人的轮廓，灰尘左右飘荡，最后落在男人那头乌黑的短发上。

　　“自我出生起，我就被选定为村里的大祭司，但是我真心不喜欢被框定的生活，所以我想在和平国组建一支队伍，在接受任务的同时还能在各处冒险。”

　　燕旿不顾周帅异样的眼神，自顾自说下去：“周帅，年龄25，身高176，来自天贵一带，在和平国一家杂货店内工作半年，后在各队伍辗转四年，在中心城应该有点关系，弟弟周明未16岁，在代养院做军队预备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个月的今天就是你的生日。”

　　周帅听闻，气笑着嘲讽：“这般变态跟踪狂发言是搞什么，你想邀我组队？”

　　“我的能力你已经见到了，我的情报网遍布和平国，武战的实力也不弱，所以我有能力保障你的基本问题，我们合作，一定能大展身手，实现各自的理想。”

　　周帅嗤笑：“那你倒是说说，我想要的是什么？”

　　燕旿没有思索太久，抛出一个普遍的答案：“生存、力量或金钱。”

　　周帅点头：“几乎困扰着世上所有人的问题。祭司大人，你的理想这么美好，去中心城揽人不更好？在那里，和你一样有庞大理想的人多了去了，何必找我这样连生存问题都难以解决的人拖后腿呢？”

　　燕旿看向周帅，后者的强扯出的笑容及其僵硬，神情里带着些烦躁。

　　“不，周帅。”燕旿开口制止周帅继续说下去，“我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你的身上有你并未察觉的巨大潜质，不然，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变着法子向你展现我的能力？”

　　“就当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互相证明彼此价值的机会，一个月时间，如果我们并没有那么契合，作为补偿，我会提前为你找好下家。”

　　周帅并不为这番孩子般的戏言所打动，他强硬地转开话题：“你这样离家出走，你的父母不会担心你吗？”

　　“他们有能力保护自己。”

　　“但我的亲人没有。这就是我拒绝的理由，没什么好说的。”周帅收起假笑，眼神冰得刺骨。

　　他需要的，就是像0311队这样只接简易任务苟活队伍、像王成功这样胆小谨慎的领头人。除了奖金少，现在的条件对周帅来说已经非常不错，即便燕旿的条件再好，他也不能因此赌上弟弟的未来。

　　周帅认为这样决绝的拒绝，对方或许会有些不解，毕竟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确实有这样骄傲的实力：虽然和隋青佑那一战他胜之不武，但那种自内发散出来的自信，和他那深蓝色的眼瞳，让人不得不信服他的实力。

　　一秒，两秒，三秒。沉默足足持续了三秒，周帅不住猜测他的反应，是恼羞成怒地逼迫自己，还是无言地离开？

　　三秒后，燕旿摆出他那招牌的笑容：“下一次，你一定会答应我的。”

　　“死性不改的自大家伙……”周帅忍着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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