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的阳光带着清冽的暖意,斜斜地穿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我坐在书桌前,指尖轻轻划过手机屏幕,相册里最新的照片是今早的抗原试纸,第二条杠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像快要被阳光晒化的薄冰。今天是转阴的第五天,喉咙里的灼痛感彻底消失了,只有右耳尖那点浅浅的红痕,还留着高烧时的印记。
墙上的日历被红笔圈着除夕,还有七天就要过年。客厅里飘着消毒水和酵母粉混合的味道,老妈正在蒸过年的馒头。她比我早转阴三天,咳得却比我厉害,说话时总带着沙哑的尾音,却坚持要亲手蒸馒头:“年味儿就得从发面开始。”
疫情放开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发着低烧。起初以为只是普通感冒,直到浑身烫得像揣着小火炉,连咽口水都像吞玻璃渣,才在老妈紧张的目光里测出两条杠。“别怕,咱们好好调理。”她嘴上说着轻松,转身却翻出手机查遍了退烧偏方,最后指着屏幕上的耳尖**解:“就试试这个,老辈人传的法子总没错。”
高烧到39度那晚最是难熬。我裹在被子里发抖,意识模糊间感觉她坐在床边,用酒精棉反复擦我的右耳尖,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了些。“忍一下,放完血就退烧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平时连拆快递都怕划到手的人,此刻正捏着小小的采血针,针尖对准耳尖最薄的皮肤。刺痛感刚传来就消失了,她用棉签轻轻挤出几滴血珠,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那天夜里她没回自己房间,就守在我床边的折叠床上,每隔两小时就起来给我量体温,换额头上的退热贴。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她坐在床边给我擦手心脚心,凉毛巾贴在皮肤上,稍微缓解了些灼痛。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轻轻拍我:“醒一醒,再喝点水。”我费力地睁开眼,看见她手里拿着保温杯,老花镜滑在鼻尖上,眼神却很认真。
“想起你小时候躲柜子上唱歌了吗?”她给我掖被角时突然说,嘴角带着笑意,“那时候你上小学,总踩着小板凳爬衣柜顶,缩在缝里唱‘小黄花’,我擦柜子时听见木板嗡嗡响,一抬头吓一跳。”记忆里的衣柜顶又暗又暖,阳光从百叶窗钻进来,在灰尘里跳舞。抱着膝盖唱《晴天》时,木柜会跟着歌声轻轻震动,像专属的舞台效果。
高烧最迷糊的时候,我总在梦里回到那个衣柜。但梦里的我咳得撕心裂肺,怎么也唱不出声。这时就会听见老妈在衣柜外面念歌词:“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她竟然把我循环播放的歌词都背下来了。现实里她也是这样,我烧得说胡话时,她就坐在床边念歌词,从《晴天》念到《背对背拥抱》,念累了就轻轻拍我的背。
转阴那天早上,我盯着抗原试纸上渐渐变淡的第二条杠,突然就红了眼眶。老妈在厨房炸麻花,油锅里的滋滋声混着她的咳嗽声传进来,她比我早转阴两天,却比我咳得厉害,夜里总能听见她在客厅倒水的声音。“转阴了也别大意。”她端着刚炸好的麻花进来,盘子上还冒着热气,“嗓子刚好,别使劲唱歌,先从背歌词开始吧。”
其实从退烧开始,我就总在背歌词。先是《晴天》,那句“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总在喉咙里打转,带着点说不清的委屈。后来开始背《背对背拥抱》,“真话兜着圈子乱乱绕”这句,总让我想起老妈给我扎耳尖穴时,明明自己很紧张,却还要装作轻松的样子。
午后的阳光暖起来,我靠在阳台的藤椅上晒太阳。耳尖的结痂轻轻发痒,喉咙里的暖意从老妈煮的梨汤一直蔓延到心里。老爸在客厅贴春联,胶带撕开的刺啦声里,他突然喊:“过来看看歪不歪!”我跑过去时,看见他站在椅子上,手里举着“福”字,春联边角还沾着他刚熬的浆糊——他总说“自己熬的浆糊粘得牢”。
“嗓子好点没?”老爸扶着我的肩膀问,“你妈说你这几天总背歌词,要不要唱两句听听?”我清了清嗓子,刚唱两句《晴天》,老妈就从厨房探出头:“唱《背对背拥抱》!那首歌词你背得最熟。”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油锅里的滋滋声成了天然的伴奏。
我站在客厅中央,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我们背对背拥抱,滥用沉默在咆哮……”唱到副歌时,喉咙突然痒起来,一阵咳嗽打断了歌声。老妈赶紧递来保温杯:“慢点唱,别使劲。”温热的蜂蜜水滑过喉咙,舒服得让我眯起了眼。
傍晚,我踩着小板凳重新爬上衣柜顶。多年过去,这里的空间显得格外狭小,膝盖几乎要碰到下巴。但熟悉的木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涌来,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我轻轻哼起《晴天》,柜子果然跟着微微震动,楼下传来老爸练唱歌的声音,跑调跑到天边,却学得格外认真。
“下来吃晚饭啦!”老妈在楼下喊,声音像小时候发现我躲在上面,总会假装生气地敲柜子门。我爬下来时,看见她正把刚炖好的鸡汤端上桌,老爸则在摆碗筷,碗沿还沾着刚炸的丸子碎屑。餐桌上,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我嗓子恢复得怎么样,要不要再喝几天梨汤,过年时想唱哪首歌给亲戚们听。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客厅。墙上的日历被红笔圈着的除夕越来越近,阳台的晾衣架上,除了晒着的口罩,还挂着老爸刚买的灯笼,风一吹就轻轻摇晃。我喝着温热的鸡汤,听着爸妈絮叨着过年的安排,突然觉得这阳了的日子虽然难受,却藏着最踏实的温暖。
手机里的歌还在循环,“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歌声里的遗憾被此刻的温暖冲淡,变成了一种踏实的希望。耳尖的红痕在灯光下几乎看不见,喉咙里的暖意从鸡汤一直蔓延到心里。这个冬天虽然有高烧和疼痛,却让我听见了藏在日常里的旋律——那些悄悄背下的歌词,那些笨拙的耳尖穴疗法,那些跑调的歌声,都在诉说着:只要家人在身边,再冷的冬天,也总会等来晴天。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爸妈轻微的咳嗽声渐渐平息。手机里的歌切换到《晴天》,吉他声轻快明亮。我跟着轻轻哼,声音比前几天清亮多了。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年味越来越浓。我知道这场病还没完全过去,过年或许不能像往年一样热闹,但只要听着熟悉的歌声,感受着家人的陪伴,再难的冬天,也总会迎来温暖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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