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号角色：在故事的废墟上重建自己

挖掘机停止轰鸣的午后，零度市旧城区像一块被撕开的结痂。

　　阳光直射在 404 号废墟的钢筋断口，铁锈渗出暗红的血珠。

　　沈槐站在警戒线外，手里攥着那只红色护身符。

　　三个月过去，母亲真的开始每天包饺子；唐雪在市图书馆实习，傍晚会给他发“下班没”。

　　一切正常得近乎失真。

　　只有他知道，这片废墟下埋着一台快递柜——

　　柜子里贴着一张“已签收，未拆封”的真空袋，袋子里装着“0 号角色”。

　　而“0 号角色”就是他自己。

　　他低头看掌心，护身符背面那行蜡笔字迹正在缓缓褪色，像潮水退后的沙滩。

　　最后一笔消失时，手机里弹出一条系统提示：

　　【幽陵零号档案·补录任务】

　　【倒计时：13 小时 00 分】

　　【目标：亲手拆封自己】

　　【失败惩罚：时间回溯至 4:44】

　　夜里 0:00，警戒线失效。

　　沈槐带着一把工地手电，翻过碎砖。

　　混凝土块下，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金属柜体——正是那台幽陵快递柜。

　　柜门上的显示屏依旧亮着，时间停在 04:44:44。

　　他插入护身符，柜门“咔哒”一声弹开。

　　真空袋静静躺在里面，像一具透明棺材。

　　袋子里没有人，只有一张对折的 A4 纸。

　　纸上用打印机字体写着：

　　【0 号角色说明书】

1. 角色属性：未定

2. 角色记忆：已格式化

3. 角色任务：在废墟上重建作者

4. 角色权限：可删改世界

5. 角色代价：每改一行，失去一段真实记忆

　　纸角有一行手写备注，是唐雪的笔迹：

　　“别怕删，真实记忆多得是，可我们只有一个未来。”

　　沈槐把 A4 纸攥皱，又展开。

　　他掏出钢笔，在“角色属性”后面写下：

　　“普通人，母亲健在，朋友笑我饺子包得丑。”

　　墨迹刚干，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呲啦”。

　　像有人撕掉一层薄膜。

　　他回头——

　　身后原本塌成碎块的楼梯，竟恢复成半层旧水泥台阶。

　　而脑海里，关于“面粉厂吊钩”的画面，淡成了一张曝光过度的底片。

　　第二行，他写下：

　　“唐雪在市图书馆上班，偶尔会迟到。”

　　“呲啦”——

　　远处传来翻书声，一本从未存在过的《零度市图书馆日志》出现在脚边，翻开第一页：

　　【今日值班：唐雪，迟到 3 分钟，理由：给沈槐买豆浆。】

　　同时，他关于“人灯冥市”的记忆又薄了一层。

　　删改继续。

每落一笔，废墟便向上生长一寸。

断墙复原成旧墙，墙皮上的黑色蛇纹却慢慢褪去。

沈槐却开始遗忘：

忘掉幽陵七层的顺序，忘掉骨钟塔尖的灰烬，忘掉自己曾把寿命折成纸飞机。

记忆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每飘走一粒，现实就亮一分。

当他写到第 1000 字，废墟已变回一栋完整的筒子楼。

404 室的门牌闪着新漆。

门缝里飘出饺子香。

母亲的声音真实得可以触摸：

“槐槐，回来吃饺子！”

沈槐停笔，A4 纸背面浮现红色表格：

【已删改 1000 字】

【已失去记忆：幽陵全部、母亲死亡事件、唐雪负寿】

【剩余可删改字数：1000】

【剩余可失去记忆：唐雪本人】

最后一栏用粗体标红：

【删除“唐雪”将彻底关闭幽陵，但唐雪将从世界蒸发。】

沈槐的笔悬在纸上，墨水晕开一个小小黑洞。

凌晨 5:00，天边泛起鱼肚白。

唐雪真的拎着两杯豆浆出现在废墟口。

她穿着图书馆的浅蓝制服，头发被晨风吹得凌乱。

“你怎么在这？”

沈槐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幽陵”两个字。

记忆像被橡皮擦掉，只剩模糊轮廓。

唐雪把豆浆递给他，指尖碰到他掌心——

那一瞬间，A4 纸背面跳出一行新字：

【检测到关键记忆载体，是否删除？】

【Y/N】

沈槐看着唐雪，她的睫毛上还沾着豆浆的蒸汽。

他想起昨夜梦里，一个女孩把红线缠在他手腕，说：

“故事结束，我们才会真正活着。”

他按下 N。

纸面弹出警告：

【删改终止，幽陵将重启，是否确认？】

【Y/N】

沈槐再次按下 N。

世界突然发出轻微的“咔哒”，像齿轮卡住。

废墟上的筒子楼开始虚化，404 室的门牌剥落。

唐雪的身影也开始透明。

她对他笑，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谢谢你选择记住我。”

沈槐低头，A4 纸自动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浮现一行字：

“0 号角色任务完成。”

随后，纸面浮起立体投影——

那是他 7 岁的自己，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拎着一袋饺子。

小男孩抬头，对他说：

“哥，剩下的故事，你来写。”

投影碎成光点，光点聚成一支钢笔，落在他掌心。

笔杆刻着两个字：

【作者】

太阳完全升起，废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正在施工的绿地。

挖掘机重新轰鸣，工人把最后一块混凝土吊走。

沈槐站在空地中央，手里攥着那支钢笔。

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写下第一行：

《第十四章　回家》

傍晚，沈槐把笔记本放进抽屉。

抽屉里还有一张空白明信片，背面印着幽陵蛇形水印，却已被铅笔涂成一只展翅的鸟。

他拿起笔，写下地址：

【零度市，第零层，404 号，唐雪收】

却没有写内容，只在角落画了一个笑脸。

明信片被塞进抽屉最深处，像一枚未引爆的温柔炸弹。

窗外，母亲喊他吃饺子。

沈槐应了一声，关抽屉，转身走进厨房。

阳光落在案板上，饺子皮薄，透出翠绿韭菜与淡粉肉馅。

热气升腾，像一场刚刚诞生的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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