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日常碰撞

体育课前的走廊总像被打翻的颜料盒，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抱着篮球往操场涌，鞋底蹭过地砖的声响混着笑闹声，把秋日午后的慵懒撞得七零八落。江临安被同桌林晓拽着胳膊往前挤，怀里的跳绳磕在膝盖上，发出轻响。

“听说今天测八百米？”林晓侧头看她，马尾辫随着脚步甩动，“你昨天不是说膝盖还疼吗？跟老师请假没？”

江临安下意识揉了揉膝盖，上周体育课崴到的地方还泛着隐痛：“早跟王老师说了，他让我在旁边做恢复训练。”说话间，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忽然定在不远处——周淮正背着书包往操场走，灰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侧脸线条在喧闹中显得格外冷硬。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江临安挣开林晓的手，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我先去器材室拿护膝，你去占个好位置。”

林晓撇撇嘴：“重色轻友啊你！”

穿过人群时，江临安的校服袖子被别人的篮球撞了一下，她踉跄着站稳，抬眼就看见周淮快要走出教学楼大门。晨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沉默的分界线。

“周淮！”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声音在嘈杂中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没激起半点涟漪。周淮的脚步没停，甚至没回头，很快就消失在门外。江临安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指尖发凉，方才涌到喉咙口的热意瞬间凉透了。

“发什么呆呢？”林晓不知何时追上来，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哦——看周淮啊？你俩最近不对劲儿啊，以前不总一起去图书馆吗？”

江临安收回手，指尖攥着校服衣角，布料被捏出褶皱：“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说话了。”

上周在图书馆，她想问他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题，刚走到他座位旁，就看见他正给别的班女生讲题。那女生笑得眉眼弯弯，周淮低头听她说话时，嘴角似乎还带着点她从没见过的弧度。后来她没再上前，抱着卷子坐回原位，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像她没说出口的话。

操场上传来集合哨声，王老师的大嗓门穿透人群：“高一（三）班的，快点站好队！”

江临安跟着林晓往操场走，刚踏出门，一阵秋风卷着细雨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她抬头看天，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雨丝细得像缝衣服的线，悄无声息地落在跑道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周淮已经站在了男生队伍里，背对着她，肩膀挺得笔直。他旁边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胳膊，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只是微微点头，侧脸依旧没什么表情。

“各就各位，预备——跑！”

八百米测试开始了，女生们的脚步声溅起细碎的水花。江临安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膝盖上盖着校服外套，手里转着跳绳。雨渐渐密了些，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响，她看着周淮在跑道上慢跑，身影在雨幕里忽明忽暗。

他跑步的姿势很好看，手臂摆动的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沉稳的节奏。跑到第三圈时，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往看台这边瞥了一眼。江临安慌忙低下头，心脏像被雨点击中，咚咚地跳。等她再抬头时，他已经跑远了，只有被雨水打湿的跑道上，还留着他经过的痕迹。

“喂，想什么呢？”林晓跑完步，满头大汗地凑过来，把一瓶温水塞给她，“刚周淮好像往这边看了，你没瞧见？”

江临安拧开瓶盖，水的温度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暖不了发僵的指尖：“看错了吧。”

雨还在下，落在远处的篮球架上，汇成水流顺着铁架往下淌。周淮已经跑完了，正站在操场边擦汗，灰色的冲锋衣被雨水打湿，贴在背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他从书包里拿出毛巾，动作慢条斯理，自始至终没再往看台这边看。

江临安忽然觉得，这场雨下得真不是时候。它把整个世界都笼在一片潮湿的朦胧里，也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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