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未寄出的信

林夏在林薇薇的出租屋里待了整整一天。

公寓在老城区的顶楼，没有电梯，爬上去时膝盖酸得发疼。房间很小，却收拾得极整洁，书架上摆着一排排心理学书籍，扉页上都有密密麻麻的批注。最显眼的是窗台上的多肉，每一盆都贴着标签：“周一浇水”“忌阳光直射”，像在照顾另一个自己。

她蹲在衣柜前翻找时，指尖触到个硬纸壳。打开一看，是整整一箱未寄出的信，收信人都是“爸爸妈妈”。

最早的一封写在三年前，字迹还带着学生气：“今天直播赚了五百块，给弟弟买了游戏机，他会不会对我笑一下？”信封上贴着邮票，却没有邮戳。

最近的一封是案发前一周写的，纸页边缘被反复折叠过，有明显的磨损：“医生说我该住院了，可住院要花钱。弟弟的婚房首付还差多少？我再努努力，应该能凑够。”

林夏的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努力”两个字。她突然想起林薇薇视频里的黑眼圈，想起她直播时总说“今天状态不好，就播到十二点”，原来那些看似敬业的坚持，都是在和抑郁症拔河。

手机响时，她差点把信纸捏烂。是陈野：“老周查到赵坤公司的另一个受害者了，叫苏晴，半年前解约后就消失了。我们在她的社交媒体里发现张照片，背景是林薇薇的出租屋。”

林夏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她冲到书架前，第三排的《被讨厌的勇气》里夹着张合影——林薇薇和个陌生女孩搂着肩膀笑，女孩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

“苏晴！”林夏对着电话喊，“她认识苏晴！”

等陈野和老周赶到时，林夏正坐在地板上，把信一封封按日期排好。老周拿起最上面的信，看完后突然骂了句脏话，声音哽咽：“这丫头……把自己活成了提款机。”

信里写着：“妈妈说弟弟订婚要十万彩礼，我这个月接了五个推广，应该够了。就是最近总失眠，一闭眼就看见赵坤的脸……不过没关系，钱拿到就好了。”

陈野的指尖划过信尾的日期，正是她给赵坤转五万块的前三天。他突然明白那五万块的真相——不是威胁勒索，是林薇薇用“性骚扰”当借口，给父母要的彩礼钱。

“苏晴找到了。”林夏的手机弹出定位，“在城郊的精神病院，诊断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精神病院的草坪上，苏晴正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看见林薇薇的照片时，她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呜咽：“是我害了她……如果我没告诉她赵坤的事，她就不会想替我报仇……”

原来苏晴才是第一个被赵坤性骚扰的网红。她解约时被赵坤威胁，说要曝光她的隐私照，是林薇薇站出来，帮她收集证据，还把她藏在自己的出租屋。

“她说要让赵坤身败名裂，”苏晴的眼泪打湿了衣襟，“可我劝她算了，我们斗不过资本的。她说‘总要有人站出来’，还说……说如果她出事，就让我把赵坤的黑料发给媒体。”

老周突然剧烈地咳嗽，弯着腰半天直不起来。陈野伸手扶他时，老周下意识地靠在他肩上，直到咳完才红着脸直起身：“老了，不中用了。”

林夏看着陈野帮老周拍背的动作，突然觉得手里的信没那么沉了。阳光穿过精神病院的梧桐叶，在三人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首没写完的诗。

回去的路上，陈野突然说：“林薇薇的心理医生说，她每次治疗结束，都会问同一个问题——‘我这样的人，也配被爱吗？’”

老周没说话，只是把车窗开了条缝。风灌进来，带着桂花香，吹得人眼睛发酸。林夏看着前排两个男人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跨越生死的追查，不仅是在找真相，更是在给那个缺爱的女孩，补一场迟到的拥抱。

她掏出手机，点开那张偷拍照，照片里陈野的手搭在老周肩上，两人的影子在夕阳里挨得很近。林夏忍不住加了个爱心滤镜，心里默念：民政局搬过来都赶不上你们这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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