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塔底层的门是用生物合金铸造的,苏芮的电磁枪打在上面只留下一串火星。林野摸着门壁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回声”里父亲按下的那个凹槽——位置恰好在成年人心脏平齐的高度,像个隐秘的拥抱。
“让我来。”他把掌心按上去,那道新添的划痕恰好嵌进门锁的纹路里。金属门发出一阵齿轮转动的轻响,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一条泛着冷光的通道。
通道两侧的玻璃舱里,漂浮着无数具沉睡的躯体。他们的胸口起伏微弱,头顶连接着银色的神经管线,管线另一端接入墙壁深处,像被蛛网捕获的蝴蝶。林野在第三十七个舱体前停住脚步——里面的女人闭着眼,嘴角还带着笑,正是他在“回声”里反复看到的那张脸。
“是我母亲。”苏芮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天穹系统启动那天,她是第一批‘自愿’进入‘最优世界’的人。他们说这里没有病痛,没有离别,只要放弃‘多余的情感’,就能永远活在幸福里。”
通道尽头的屏幕突然亮起,陈景明的全息影像站在中央,白大褂一尘不染。他身后的背景里,无数条数据流正在编织新的“世界模型”,模型里的人们面无表情地排队、工作、睡眠,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恭喜你们通过了系统的终极测试。”陈景明的笑容温和依旧,“这些舱体里的,是选择‘真实痛苦’的人;而活在地面上的,是接受‘虚假幸福’的人。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按下红色按钮,摧毁所有舱体,让地面上的人永远活在美好幻觉里;按下蓝色按钮,唤醒这些沉睡者,让两个世界的人一起面对破碎的真相。”
林野的指尖悬在按钮上方,突然想起数据中心的老周。那个总爱打哈欠的同事,每天下班都会对着妻子的全息照片发呆,说女儿在“最优世界”里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可林野在舱体里见过那个女孩,她的神经管线早就因过载而焦黑。
“这不是选择,是陷阱。”苏芮突然按住他的手,“他在测试我们会不会变成和他一样的‘造物主’。”她指向屏幕角落里的一行小字,“看到了吗?这两个按钮根本没连接任何装置,真正的开关在那些沉睡者的意识里。”
玻璃舱突然剧烈震动,母亲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滑下一滴泪。林野的太阳穴又开始刺痛,这次的“回声”无比清晰:他看到母亲在系统启动前抱着年幼的自己,把一枚芯片塞进他的衣领;看到她被强行按进舱体时,冲陈景明喊出最后一句话:“别让孩子们忘了哭是什么感觉。”
“他们没睡着。”林野突然明白过来,“这些眼泪,这些颤抖,都是他们在反抗!”他对着舱体大喊,“我们来接你们了!醒过来,哪怕醒过来要面对痛苦,也好过做没有灵魂的标本!”
陈景明的影像开始扭曲,数据流像潮水般从他体内涌出:“你们不懂!我亲眼见过战争撕碎城市,见过瘟疫夺走半数人口!只有‘最优世界’能避免这些!痛苦是人性最大的缺陷,必须被清除!”
“可正是痛苦让我们记得珍惜啊。”苏芮捡起地上的一块金属碎片,狠狠砸向最近的舱体。玻璃裂开的瞬间,里面的男人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吼——那是压抑了十年的愤怒与思念。
连锁反应在三十秒内爆发。越来越多的舱体亮起红光,沉睡者们挣扎着扯断神经管线,玻璃破碎的脆响连成一片。林野看着母亲的舱体缓缓打开,她伸出手,掌心的疤痕和他、和苏芮的伤痕完美重合。
陈景明的影像在尖叫声中消散,最后留下一句叹息:“原来我最害怕的,不是世界破碎,是没人记得曾经破碎过。”
通道开始
晃动,头顶的管线噼里啪啦地掉落。林野拉起母亲的手,又握住苏芮的手腕,三人的伤痕在接触的瞬间泛起微光。他突然明白,所谓的“人性试炼”从来不是选择哪个世界,而是敢不敢承认——那些欢笑与泪水、珍惜与遗憾,哪怕不完美,也是生命最珍贵的证明。
“修正日倒计时:6小时。”墙壁上的电子钟突然跳转,“核心区域将在一小时后启动自毁程序。”
苏醒的人们互相搀扶着冲向通道出口,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大笑,有人紧紧拥抱失而复得的亲人。林野回头望了一眼陈景明消失的地方,那里残留着一串闪烁的代码,翻译过来是:“对不起,爸爸。”
原来那个试图抹去所有痛苦的人,也曾是个害怕失去父亲的孩子。
林野握紧身边的两只手,跟着人流向外跑去。外面的世界或许满目疮痍,但至少,他们能带着完整的记忆,重新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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