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录像带碎片

队长的皮鞋踩在录像带上的瞬间，监控分屏突然集体迸出红光。杨遥看见红色人影的摄像机取景器里，映出队长后腰别着的对讲机，机身贴着块褪色的胶布，上面绣着的“7”字被血渍晕染——和老道具师摄像机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杨遥，你在这儿干什么？”队长的声音透过红光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弯腰捡起那半盘录像带，手指捏着标签的动作，像极了七年前老道具师接过钥匙时的姿态。杨遥突然注意到，队长的左手食指第二节，有道和老道具师完全吻合的疤痕，是被道具剑的锯齿划出来的。

红色人影在这时后退半步，水袖扫过监控主机的电源线。机房的灯光开始闪烁，分屏画面里的七枚电池突然同时亮起，正负极之间的电弧连成串，在观众席地面拼出个微型舞台，台上的小人影穿着红色戏服，举着摄像机反复做着自刎的动作。

“老道具师的尸检报告出来了。”队长突然开口，声音里的电流杂音和红色人影如出一辙，“颈椎里的录像带碎片上，有你的指纹。还有，他胃里发现了半张戏票，座位是第三排左数第七个。”

杨遥的视线猛地撞进队长的瞳孔。那里映出个倒转的舞台，穿工装裤的少年正把红色戏服塞进通风管，而通风管深处，苏青的声音带着哭腔重复着：“第七场戏，道具师会藏起真钥匙。”七年前被浓烟呛住的记忆突然清晰——他塞进通风管的不是戏服，是那把被掉包的防火栓钥匙，上面还沾着老道具师的指纹。

红色人影举着摄像机转向电脑屏幕。新建的标签上，演员名单正在自动刷新：“道具师（杨遥）、虞姬（苏青）、看客（队长）……”最后跳出的“第七个无眠者”后面，跟着行小字：“持有真钥匙者，当殉舞台”。杨遥突然想起老道具师说过的话，剧团的规矩里，“殉舞台”指的不是死亡，是把影子永远锁在第七排道具架里。

空调出风口再次飘出铁锈味。杨遥抬头看见通风管的格栅正在松动，里面掉出把铜钥匙，钥匙环上缠着半截玫瑰牌口红，膏体上的齿痕和他上周在道具架摸到的微型摄像机镜头盖完美咬合。七年前他塞进通风管的钥匙，原来一直挂在口红上，像串凝固的血珠。

“你以为老道具师为什么总拍灰尘？”红色人影的声音贴着他的后颈响起，“他在录通风管里的声音。”监控分屏突然切到七年前的仓库，火光中老道具师举着摄像机对准通风管，镜头里苏青的红色戏服正在燃烧，而她手里紧紧攥着的，是把和铜钥匙一模一样的防火栓钥匙。

队长的对讲机突然响起，里面传出年轻警员的声音：“队长，道具架第三层左数第七格，找到台微型摄像机，内存卡里有段视频——七年前仓库门口，穿警服的人把真钥匙换给了老道具师。”

杨遥的工靴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看见散落的录像带正在自动缠绕，黑色的磁带在地板上织成个圆环，把他和红色人影圈在中央。圆环的每个节点都卡着枚电池，正负极的电弧烧穿磁带，露出底下藏着的戏票根，七张票根拼出完整的日期：2016年6月13日，第七场《霸王别姬》。

红色人影的摄像机突然播放起段新录音。是苏青排练时的声音，夹杂着道具车的轱辘声：“他们说第七场戏要献祭道具师，用七盘录像带的磁粉混着血，就能让虞姬活过来。”录音的最后，有把钥匙掉进铁盒的轻响，和队长此刻把铜钥匙塞进证物袋的声音完美重合。

监控分屏的红光突然褪去，画面切回七年前的汇报演出。苏青饰演的虞姬正举着道具剑，而杨遥递剑的手在发抖——他现在才看清，那把剑的剑柄里藏着半盘录像带，带芯露出的磁粉在光束灯下闪着，和老道具师胃里的戏票纤维一模一样。

“咔嗒。”

队长手里的证物袋突然裂开，铜钥匙掉在地上，滚到红色人影脚边。那人影弯腰去捡的瞬间，戏服的领口滑开，露出锁骨处的烫伤疤痕——是七年前仓库火灾留下的，形状像个微型摄像机。杨遥的呼吸骤然停滞，他分明记得，苏青的锁骨处根本没有疤痕，那是老道具师替她挡掉落的灯架时被烫伤的。

红色人影举着摄像机转向自己，取景器里的画面让杨遥浑身冰凉：他的工装裤里，藏着件红色戏服的衣角；他的左手食指，沾着和老道具师胃里相同的磁粉；他的后颈，有块和队长对讲机上相同的胶布印。而分屏画面的角落，七盘录像带正在自动倒转，磁粉在空中拼出句话：“每个无眠者，都是自己的道具师。”

队长的皮鞋突然踩住他的脚踝。杨遥低头看见靴底的暗红污渍正在扩散，在地板上画出把钥匙的形状，钥匙齿纹与铜钥匙完全吻合。“七年前你锁仓库门的时候，知道里面有人吗？”队长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老道具师说，你录下了她拍门的声音，藏在第七盘磁带里。”

红色人影的水袖突然缠住他的手腕。杨遥被迫举起手，发现自己的食指正按在队长递来的摄像机快门键上，镜头对准第三排左数第七个座位——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具穿着红色戏服的躯体，颈间缠着七圈磁带，磁粉渗出血迹，在椅背上拼出“苏青”两个字，笔迹是他的。

老式空调突然再次启动，风口喷出的铁锈味里混着玫瑰香。杨遥听见七盘录像带同时开始转动，分屏画面里的所有场景都在重叠：仓库的火海、舞台的光束、道具架的暗格、队长的证物袋……最后定格在红色人影摘下面具的瞬间。

面具下的脸是老道具师，右眼戴着摄像机形状的义眼，而义眼的镜头里，映出七年前的苏青正走出仓库，手里举着的摄像机里，录着杨遥锁门的背影。

“第七个无眠者，该录结局了。”老道具师的声音和苏青的尾音重叠在一起，“用你的血混着磁粉，就能让时间倒转，换她活过来。”

摄像机的快门声响起时，杨遥看见自己的血滴在磁带上，晕开的痕迹里，苏青的脸正从七年前的火光中浮现，手里举着的钥匙在阳光下闪了闪——那是他当年藏在通风管里的真钥匙，原来她早就找到了。

监控分屏突然全部黑屏，只有中间的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新生成的录像带标签：“第七场正演，道具师：杨遥，杀青时间：2023年6月13日。”

红色戏服的人影在这时慢慢消散，只留下半盘录像带在地上转动，带芯的磁粉里，混着七个人的指纹，层层叠叠，像串永远解不开的钥匙环。队长的皮鞋踩在带芯上，把最后一点磁粉碾进地板的裂缝，动作像极了七年前老道具师锁仓库门的姿态。

杨遥的手指还按在快门键上，取景器里的时间戳正在跳动，从2016年6月13日，缓缓跳到2023年6月13日。他突然想起老道具师常说的那句话：“每盘录像带都在等个人，等他把磁粉里的秘密，变成能回放的记忆。”

老式空调的嘶鸣彻底停了。机房里只剩下摄像机空转的沙沙声，像七年前苏青在后台哼的《霸王别姬》调子，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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