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机的沙哑和声突然变调,像被砂纸磨过的金属丝。杨遥低头,手腕上的“给青晚”磁带正在收紧,磁带外壳的裂缝里,半颗牙齿开始颤动,“晚”字的刻痕渗出银灰色的液体,在皮肤上画出细小的齿轮,与掌心的印记咬合在一起。他感到左眼传来钻心的痒,伸手去揉时,指尖沾到湿润的触感——那不是眼泪,是半凝固的血,血珠里浮着个微型的槐树叶,叶脉上写着“7.17”。
路边的摄像机里程碑突然闪烁红光。镜头里映出的不是杨遥的脸,是2017年火灾现场:苏青举着的煤油灯正在漏油,火苗顺着灯芯爬向沈青晚的裙摆,而沈青晚的手里,攥着的不是磁带,是杨遥此刻摄像机里的新磁带,标签上的“陈默转”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的“青晚共眠”。画面一闪,里程碑的镜头突然弹出半截磁带,磁带的磁粉层里,嵌着无数根细小的骨头,拼成“别信陈默”四个字。
“陈默是枢纽的另一把锁。”老道具师的头颅滚到脚边,眼眶里的红光组成沈青晚的脸,“他手里的不是另一半齿轮,是17年火灾里没烧完的槐树根——当年双胞胎埋铁皮盒的地方,根本不是槐树林,是陈默家的后院。”头颅的牙齿突然全部脱落,每个牙床窝里都卡着半颗乳牙,与磁带里的“晚”字牙齿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齿形,齿根处刻着“共生”。
杨遥的影子突然脱离地面。左眼角的痣正在扩大,变成黑洞洞的窟窿,窟窿里钻出根银色的线,线的末端连接着里程碑的摄像机,镜头里的沈青晚正对着他的影子微笑,手里举着的磁带开始播放:“姐姐说,找到陈默就能把我拉出去……但她没说,拉出去的是我的骨头还是影子。”影子的手腕上,突然多出个银镯子,刻着的“青”字正在被齿痕啃噬,慢慢变成“囚”。
摄像机的磁带仓发出“咔嗒”声。新磁带自动弹出,背面的银灰色液体凝成个模糊的人脸,左眼角的痣正在跳动,像颗心脏。杨遥认出那是陈默的脸——剧团档案里见过,照片上的他站在槐树下,手里举着半片槐树叶,树叶的形状与杨遥血珠里的完全一致。磁带的边缘突然卷起,露出藏在夹层里的东西:一绺黑色的头发,发根处缠着根细针,针尾刻着“道具师08号”。
“老道具师每年分裂的不止一个。”头发突然自动缠绕上手腕,每根发丝都在蠕动,像细小的虫子,“07号守剧场,08号守陈默。”发丝勒破皮肤的瞬间,杨遥看见无数个“老道具师”的虚影在眼前闪过:有的在储藏室换磁带,有的在槐树林埋骨头,有的正把陈默的照片塞进保险柜——每个虚影的左眼角都有痣,最后全部融进他影子的窟窿里,影子的嘴角开始咧开,弧度与沈青晚的微笑完全同步。
远处的红棉镇轮廓渐渐清晰。镇口的槐树上,挂着无数盘磁带,磁带转动的声音汇成单调的旋律,仔细听竟是《摇篮曲》,只是每个音符都拖着长音,像有人被捂住嘴在哼。杨遥的摄像机突然自动聚焦,镜头里的槐树叶正在飘落,每片叶子的背面都有牙印,牙印的形状与磁带里的乳牙完全吻合,而树下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正弯腰捡起叶子,左眼角的痣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正是陈默。
“他在收集齿痕。”老道具师的头颅彻底风化,骨灰里浮出半张照片,是陈默和沈青晚的合影,两人的手里各举着半颗乳牙,背景是燃烧的剧场,“17年火灾后,陈默捡走了所有能找到的骨头碎片,磨成粉混进槐树种——现在的红棉镇,每棵槐树的根须里都缠着沈青晚的牙齿,她的意识早就顺着树根爬遍了整个镇子。”
杨遥感到掌心的齿轮印记正在发烫。与皮肤上的齿轮咬合处,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地面组成陈默家的地图,后院的位置被画成个巨大的牙齿形状。摄像机的取景器里,新磁带的画面开始更新:2018年的陈默在槐树下埋东西,泥土里露出半截铁皮盒,和杨遥的一模一样;2020年的陈默对着槐树说话,树洞里传出沈青晚的声音:“再找111片带牙印的叶子,我就能出来了”;2024年的今天,陈默正站在镇口,手里举着片槐树叶,叶子上的牙印正在滴血,滴在地上汇成“等你”两个字。
缠在脚踝上的手突然加速收紧。杨遥低头,那些不同年龄的沈青晚正在融合,她们的左眼窟窿全部对准他的摄像机,窟窿里流出的银灰色液体在地上汇成小溪,溪水里浮着无数个微型的“杨遥”,每个都在重复:“把磁带给他,把磁带给他”。最年长的沈青晚突然开口,声音像磁带卡壳:“陈默说……你的影子和我很像,都有姐姐的味道。”
摄像机突然剧烈震动。磁带仓里的新磁带开始冒烟,“陈默转”的标签彻底烧毁,露出底下的红色字迹:“他要的不是磁带,是能承载双生意识的影子”。杨遥猛地扯断手腕上的“给青晚”磁带,磁带断裂的瞬间,他看见断面处缠着根细小的神经,神经的末端连接着自己的影子,影子左眼角的痣正在喷出银灰色的液体,液体落地的地方,长出棵微型的槐树,树叶上的牙印里,嵌着杨遥自己的牙齿。
“原来我也是道具。”杨遥笑了起来,笑声在喉咙里变成呜咽。他终于明白苏青为什么要留下这盘磁带——不是护身符,是提醒他看清楚:从拿起摄像机的那一刻起,他的影子就成了沈青晚的备选容器,而陈默收集的111片叶子,根本不是为了救沈青晚,是为了把她的意识和杨遥的影子缝在一起,让双生意识永远困在红棉镇的槐树林里。
镇口的陈默突然举起槐树叶。叶子上的牙印开始发光,与杨遥影子的窟窿产生共鸣。杨遥感到影子正在被强行剥离,左眼角的痣剧痛难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摄像机的取景器里,最后闪过一帧画面:2017年的铁皮盒里,除了乳牙和磁带,还有张纸条,是苏青的笔迹:“如果有人带着摄像机来,别让他找陈默——他是当年放火烧剧场的人”。
槐树叶飘落的声音越来越响。杨遥转身想跑,却发现双脚已经被银灰色的液体粘在原地,液体里的微型“杨遥”正在啃食他的鞋跟,鞋跟的橡胶碎屑里,露出半片槐树叶,叶面上的牙印与磁带里的乳牙完全吻合。远处的陈默开始微笑,左眼角的痣在阳光下闪烁,像枚等待嵌入的齿轮。
摄像机的电池彻底耗尽前,杨遥听见磁带转动的最后一声响,里面传出苏青和沈青晚小时候的对话,清晰得像在耳边:
“姐姐,要是我们分开了怎么办?”
“那就让影子替我们在一起呀。”
而他的影子,已经彻底脱离地面,左眼角的痣变成完整的齿轮,正朝着陈默的方向飘去,飘向那片挂满磁带的槐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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