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你回家（二）

“什么？”陆烨有些怀疑耳朵听错了，再问了一遍。

　　“明日我们便回赤伶城。”陆沉年看了他一眼后，走到了跟前说。

　　“为什么？”

　　“公主驸马都选完了，还有你什么事？”陆沉年带着他慢慢的走向马车，陆烨也跟着上去，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姥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熠，上月便给我回信，叫我带你回家了，这不是才来京城，就来找你了。”陆沉年看着他慢慢的取出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来递给他。

　　陆烨微怔了一下

　　上…上个月

　　“阿熠呢？”陆烨试探的问他，司熠没说什么吗？他让姥爷来接他回去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公主会选他当驸马。所以，今日他不来见他，是不是因为姥爷来了京城，不敢出来！怕戳穿他！是这样的吗？

　　“他要当驸马了！你还指望他再回去做你的小书童？”陆沉年看着他明显兴致不高，有些想翻白眼，忍住情绪再说，“陆烨啊！你姥爷我不是没教过你，人都喜欢爬上枝头当凤凰，当上了凤凰，谁还愿意在下来当麻雀？！现在世道就是如此，你也别指望他能和我们回去了！”

　　“可……”总该来和他道别吧。

　　陆烨掀开车窗，看了看外面，不是去太学的路，眼神一边扭头看向他姥爷，“姥爷，我们这是去哪？”

　　“自然是回去，这京城我可是待不了一天！”陆沉年见他一直拿着糕点没有吃，将他手中的糕点拿锅塞到自己嘴中，吃了几口又放下，看着他，有些不高兴。“怎么，不愿意回去啊？”

　　“不是，姥爷你还不知道我，这突然走了，万一夫子到处找我怎么办？”陆烨看着他不高兴的将糕点放下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好，立马收敛了，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说道。

　　“我已经呈信给你们夫子了，他自然不会找你，你跟我好好回去便是。”

　　“……”陆烨不知道怎么说了，听着车轱辘的声音慢慢驶过，在宁静的夜晚发出一轮又一轮的车轮声，让街道都有些不宁静了。

　　陆烨心中有些不甘，就这么走了？他还没有等到他呢！就算要走也得给他个交代！

　　想了一会儿后想通了，站起身来准备去掀开车帘，突然后面有人拉了他一把。

　　“去哪？！”陆沉年脸色阴沉，语气有些震慑，陆烨扭头一看，便看见他黑色的眸眼中发出暗色的光芒，咽了一下口水才说，“我去找他问问！”

　　“别白费力气了！前日他便给我来信了，叫我快些接你回去，别打扰他当驸马！”陆沉年叫他扯回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甩在他的身前，“你自己看！”

　　老爷，公子喜欢公主，但公主却选我做了驸马，顾及主仆情义，我不愿与公子撕破脸面，还请你早些把他接回去，好好看好他！不要破坏我的封典仪式！

　　陆烨打开这封信，看完了其中的内容，顿时感觉胸口压着一股气，感觉心口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的捏着，让胸口喘不上一丁点气起来，陆烨死死地握着这封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他撕成了两半，揉成了碎片在手中。

　　夜晚是如此的黑，他明明坐在车里，点着蜡烛，透着灯光，眼前却感觉是一片黑，看不清周围，更看不清那点灯光。犹如被人重重的拖下水中，水中也是一片漆黑，好不容易看见一点灯光，他拼尽全力朝他游去，差一点点就要抓住那点灯光时，却被人当头踩了一脚，死死的把他压在水中，不让他上岸喘一口气，几乎绝望的挣扎着，有只手用力的把他往下拖着，完全透不上气，呛了几口水，看向下面。居然是他最信赖的司熠，他笑着将他拖入深海，看到是他时，他不再挣扎了，渐渐随他的力道坠入深海中。

　　他，居然……

　　像有万根针扎在心口，稍微动一下都疼痛不已，他努力的想从手中撕碎的残片中看出点点字迹的不同，可反复认了几遍后，这就是他的字！

　　就算是他，也不能吗？

　　“看到啦，别妄想他会和我们回去了，他本来就是这种人，在你面前伪装的好而已！若是到真正的利益前，谁不会选择利益呢！”陆沉年看到他的样子，说实话，有些心疼，但为了断绝他的念想，不得不这样做。

　　陆烨努力冷静下来，分析这一整天的情况，他这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司熠，就算司熠真的去攀了高枝，他不相信他会用这封信打发他，何况，他昨日才说的他喜欢公主，前日！他又是如何知道陆烨喜欢公主的！他那时什么也没说！根本就没有这茬！冷笑一声，扭头看陆沉年，“姥爷，真是他写的？”

　　“不是他写的，还有鬼写的！”陆沉年见他怀疑，连忙说道。

　　“别骗我了，我又不是傻子！”陆烨将手上的碎片甩到食盒旁边，“你亲自来京城接我回去，这可不是姥爷你的作风！姥爷，你如此担心，莫不是有事发生？”

　　“能有什么事！我几个月不见你，想你不行！亲自来接你还不成！”陆沉年气得又要用拐杖打他，陆烨一把接过。

　　“姥爷，你以前从来不说阿熠的坏话的。”他以前都是各种夸大司熠，这夸夸那夸夸，时不时还损自己两句，偏偏这次，却一直在给他讲他的坏话。再蠢也会发现这其中有猫腻，“可从刚刚见面开始，你一直在说他的坏话，是不是阿熠发生了什么事？又或是惹上麻烦了？”

　　“……”陆沉年没想到那么快就被他识破了，想都没想准备一棍敲在他的后颈上，将他敲晕，陆烨灵活的躲过了，顺带拿住拐杖，不让他再动半分。

　　“姥爷，你莫不是忘了，我可是一等一的高手！”陆烨将拐杖放过，又说。

　　“你是不是要造反？！”陆沉年气的又将拐杖出过去。

　　“姥爷，我信他！”

　　陆沉年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直到看到他脸上的坚决，冷笑一声，才松口说。

　　“你信他！他可未必信你！”

　　陆烨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说话的意思。

　　陆沉年决定势必要断除他的念想，“你可知他是何身份？又可知他来京城是为何？为什么那个北辰公主在各城只要少主去，偏偏要在赤伶城要加一个司熠！你又可曾想过这些？”

　　陆烨顿时愣住了，这些他确实不知！

　　“你相信他！他未必把你也放在心上！事事都不与你说，是真的信你吗？”陆沉年脸色变得糗黑，看着他都有些严厉了。

　　司熠！这个名字好像听过！可他一时记不起在哪里听过！他顿时哑口无声，连再出去的勇气也没了。

　　“……”他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他记得的，他听过这个名字，以前没注意，现在仔细想起这一桩桩一件件，以前从不起夜的司熠，来了京城却天天起夜，还有那次听学被罚去藏书阁抄书，若是以司熠的性格早就把他喊起来，去听学了，怎么还会任意让他睡下去？他当时是以为他是让他多睡一会儿，结果误了时间！这才陪他一起去抄书的！现在想起来，看来早就开始了，他却一点都不知晓！！

　　“阿烨，听姥爷的话，回去吧。”陆沉年见硬的不行，软下声音，用软的来攻，“你姥爷如今已过花甲，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你了，你同我回去，我便再也不拦你出门玩了，你想去哪便去哪，只要待在赤伶城，我便答应你，行吗？”

　　陆烨真的感觉司熠的名字在哪听过，很久很久以前就听过了，那时是小太子寻访民间，名声大噪，响彻大江南北！他知道了，他在哪里听过了。

　　在人人称赞的街道上，他那时也才四岁，便会作诗，送给当地的百姓。

　　他明明只要仔细一想，便可知晓，可偏偏到了现在，他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还是因为六年前的宫变，那位太子当众被挂在长安城城墙上，曝尸整整一个月。也难免他不会将两个名字相同的人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是那个太子吗？

　　“阿烨，你同姥爷回去吧。”陆沉年坐在他旁边慢慢的用他那长满皱纹的手轻轻的抚摸他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突然有颗热泪掉在他的手上，在他满是皱纹的手上一点点划下，陆沉年顺着眼泪看上去，见到他眼眶发红，已经蓄满了泪珠，像是下一刻就要掉下来。

　　老人家这时也是说不上来有些心痛，轻轻的擦了他眼睛旁边的泪水，但仍然不肯退让，“阿烨，你难道不要姥爷了吗？”

　　“姥…姥爷，我……”陆烨扭头看向老人满脸苍老的容颜，几个月不见了又长了些皱纹，头发也花白了，看着又年老了几岁。

　　可又想到初见司熠他毅然决然准备自杀时，他那眼神里的绝望应该就是被屠城之后，不想面对这个世界，想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那忧郁绝望的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京城，原来是他以前的家啊！

　　“阿烨，听话，跟姥爷回家！”陆沉年将他的眼泪擦干净后，突然用力打向他的脖劲，他毫无防备，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垂直倒入他的怀中。

　　“阿烨，我们回家！”

陆沉年将他的头往自己怀中靠了靠，轻轻蹭了蹭，声音有些嘶哑，仔细听，带了些许哭腔，他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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