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与冲突

蓬莱星，晚十一点。

天空与海水都是看不透的墨蓝，突出了月亮的白。海岛树叶交错的轮廓，在这墨色背景上，留下了更深色的剪影。

蓬莱灵泉的入口，聚集了众多队伍，默默地等候指令。

董启明：……

最前面的，当然是董启明和他的同学。

只见董启明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脸上的笑意似乎更甚。

站在董启明旁边的，还有个高个瘦削的男生。

曹一阳：“海洋确实很克我们的能力啊。”

和胖胖的董启明不同，此人个子足一米九，头发如钢针般飞起，颧骨突出的脸被月光切割出明暗，

他的校服系在腰上，由背心里露出两条精瘦、布满疤痕的手臂。

董启明：“你不怪我做得太下作就好。”

曹一阳：“还好吧，我们只是在为自己和同伴争取最大的利益。”

曹一阳：“毕竟，面对竞争，我们也远远没那么游刃有余。”

定中高一4班的人，则聚集在较远处等待，

杨奕：……

然而，不同于其他在这里的班级，

四班的人，只来了三分之一不到。

与此同时，祠堂内的四班同学分成了两组：

王尊义：【现在我们的人有三组：前往寻宝现场的一组，留守阵地的二组与三组。】

王尊义的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飞舞。

电脑上的文档，投影在祠堂破败的白墙上，

王尊义：【二组队长：方雨婷。三组队长：本人王尊义。】

王尊义：【从现在今日23:15开始，二组睡觉休息，三组守夜待机；】

王尊义：【明日凌晨3:15时，祠堂内的两队更替任务。同时，一组回到祠堂，与另外两组交接。】

王尊义：【若突发情况，一组人员可由祠堂内部人员更替，两者在祠堂后门汇合交换。全员任务于次日清晨6:00结束。】

方雨婷：“好就是这样，三组道友们晚安。”

地上已经铺满了垫子，二组的同学们歪七扭八地躺在上面，身上盖着校服、衣物之类。

王尊义：【晚安，二组道友，祝一切顺利。】

王尊义：【吴皓云道友，感谢你的重大贡献。】

吴皓云：“万一不准怎么办……”

这气氛令吴皓云也紧张不已。

陆景怡：“放心！肯定准的。”

虽然这样安慰，陆景怡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方雨婷的安神熏香传到她俩那边时，两人对着猛吸好几大口。

方雨婷：“太夸张了吧你俩。”

陆景怡：“头儿，俺紧张啊！”

方雨婷：“睡！别多想。任务失败，俺们杨姐担全责。”

陆景怡：“……那更紧张了好吧！”

吴皓云：“不过，也困了……”

不知道是熏香起了作用，还是一天的劳累透支了体力，吴皓云蜷缩在自己的校服外套里，很快进入了梦乡……

说回灵泉入口，董启明点出了抽到“1”的队伍。

那是一支来自苏北的班级，从班长到同学们，脸上都是局促的神情。

董启明：“我看看……钟吾市江河中学高一（1）班，没错吧。”

赵甲：“没……没错，鄙人是班长。我方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赵甲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上前抱拳，用浓重的乡音回答道。

人群里便议论纷纷，言语甚是刻薄。

时不时蹦出吴语区的口音：那是苏南来的同学们，家乡富庶、资源充足，连天京的，他们都未必看得上！

人群：“我‘huang’已准备就绪，出‘花’……哈哈哈，太搞笑了吧。”

人群：“钟吾口音我真的听不懂，完全听不懂，真的太土了有木有。”

人群：“看样子抽签是公平，呵呵，平等主义。要不然根本轮不到他们最先进去。”

人群：“让让他们得了，小镇做题家么。”

赵甲：……

赵甲的拳头，在身侧无声地攥起。

余思颖：“嗯……和姚晃是一个地方的吗？感觉口音有点像。”

姚晃：“……不啊，我海春的。一个苏北，一个苏中，江苏隔一条街语言就不通了，请问除了我们都是江苏其他哪像了？”

林阳：“其实我认为海春算苏北……然后我是钟吾的，芦河乡的，应该和他们同一个地方。”

姚晃：“海春在苏中好吧。”

林阳：“苏北。”

姚晃：“明明是苏中。”

余思颖：“哦哦。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苏北的方言都很像。”

林阳：“哪像？只能说天京孩子讲话就是硬气。”

姚晃：“哪像了？我们是苏中！”

这时邹一平出声，打断了这小小的争执：

邹一平：“吵死了，他们要进灵泉了！”

只见赵甲冲董启明微微鞠了一躬，带着班级消失在入口处。

随后，董启明由点出几支队伍，安排他们同时进入了不同的场地。

至少到现在为止，一切都井然有序。

这边杨奕，用手理着肩头的长发，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她的镇定，也给周围的同伴们打了一针强心剂。

在这之前，董启明刚离开四班所在的祠堂，杨奕便把门关了起来，纸签也随意地扔掉了。

杨奕：“抽签只是幌子。”

面对一片哗然和疑问，杨奕笑得像只狐狸，

杨奕：“让我从头掰成一块一块来解释：”

杨奕：“我们的谈判，基于由董启明单方面提起的前提；或者说，是他不断明示暗示、想引导我们接受的这个前提：”

杨奕：“蓬莱岛的宝物，快耗尽了。……真的吗？”

杨奕：“从我的角度看来——这前提本身就是有误的。”

杨奕的话如石子投入水面，人群又一阵喧哗！

杨奕：“想知道这件事的情况，其实非常简单：”

杨奕：“在这一片海域，因为有蠃鱼的阻碍，人们暂时没有能力进行海洋探索。”

杨奕：“蓬莱岛中心，倒是有设立众多修士科研所，研究资料不对外公开，不过这不重要。”

杨奕：“重要的是——近几年，这些科研所中并没有出现撤离的情况。仅仅我们附近，就至少有两处科研所仍旧运作着。”

吴皓云：“所以我们的手机有网……！”

杨奕：“甚至在去年，岛中心仍旧有新的科研所成立。”

杨奕闭了闭眼，嘴角笑意盈盈，

杨奕：“一个项目只有在被评估为有利可图时，才会有资金投入。一次科研周期通常至少要两三年，因此，除非特殊情况，科研所不会只开一年就关闭。”

杨奕：“也就是说——如果资源快耗尽了，科研所肯定不会过来。”

祠堂里的人群，静了一瞬，随后吵闹如同沸水！

吴皓云：——！！

姚晃：“被董启明绕昏过去了，完全没想到这点——！”

曾世普：“那杨姐，董启明的目的是什么？”

杨奕：“这也是我说讲的第二点：你们觉得他没必要和我们交换什么，这一猜测，只是建立在常态上。”

杨奕：“但是这里，可是海洋和海岛的环境……”

曾世普：“不、不会是——！”

杨奕弯着眼睛、点了点头，

杨奕：“火神祝融的后代，祝融八氏，水克火。”

杨奕：“我不认为普通的海洋能压制住他们，但这里是蓬莱。先前，海洋的守护者【蠃鱼】与剑仙同学战斗时，曾掀起过充满灵气的巨型暴风雨。”

杨奕：“如果被卷入其中，被克制能力的元素伤了元气，哪怕是祝融八氏，恐怕也没有能力在后面的蓬莱探索里为所欲为了。

杨奕：“因此，董启明用抽签当幌子、不断挑起焦虑的目的，只会是……”

——

这时，杨奕复盘的思绪被猛拉回当下！

因为众宝地的深处，突然迸发出激烈的喊打喊杀声！！

人群：“不配合又怎么了？你董启明不告诉我们在哪里，我们不会跟踪抽过的人啊？把人当傻子啊是，少玩你那套服从性测试！”

人群：“抽签难道就公平吗？修仙不一向是强者为尊吗？他们苏北的不争气怪我们？！”

人群：“先不说这个，0个人认可天京是江苏省会好吧！还中华中学，苏南真的不缺好学校好不好？一天京人还跟我们这些外地的拿乔上了，真搞笑，哈哈！”

人群：“也只有苏北那帮土乡巴佬听天京大哥的话了吧哈哈哈……”

人群：“第一波那帮农村人呢？给我去找！找到好好款待一下！”

林阳：……

在这其中，万修宁的声音显得格外尖锐：

万修宁：“什么，你说伤员动不了——我管你！菜鸡修什么仙？”

万修宁：“我话放在这里，今天谁不迈开步子，以后就别想从我万家获得助力！”

万修宁：“一班听我指令，全体前进！给祝融八氏和来天京要饭的臭外地的一点颜色看看！！”

姚晃：……

——听着这些充满嘲讽和侮辱的话语，林阳与姚晃脸色都不好。

其他那些本来在等待着顺序、心里颇有怨言的队伍们，一看冲突爆发，变得更加坐立难安！

其中有不少人，当下决意涌入争抢宝物的人群，他们的动作顷刻搅得队列大乱！

董启明：“看样子，大家都不守规矩啊。”

董启明：“那没办法了呢。”

然而如果这时，混乱的人群里，有人扭头去看最初的前方，就会发现：

——台上的董启明，看着底下的乱象，嘴角却是势在必得的狰狞笑容。

杨奕：“果然，董启明的目的是拱火。”

杨奕：“一方面，他们用着维持秩序、提供情报的幌子，为自己洗刷嫌疑；”

杨奕：“另一方面，其他人乱了，涌向他们指定的地方，他们自己就少了障碍，坐收渔翁之利。”

杨奕：“现在正好，火已经起来了。”

同时，四班的同学也行动了起来——

杨奕：“我们也开始吧，低调行事。”

说罢，她拍开地图。上面画着不少红圈，却没有一个是董启明给出的地点。

之前，在圈点这张地图时，杨奕把吴皓云叫了过去：

杨奕：“你来画。”

杨奕：“景怡和我说过的，你掐指算小六壬，就能算出精准的方位和时机。”

杨奕：“既然我们有这种人物，还用得着外来的情报吗？”

杨奕说着，把红笔递给吴皓云，

杨奕：“有这种才能的人，我觉得就算是转圆珠笔，都能押中高考最后一道大题。”

吴皓云：——！

后来吴皓云才知道，算卦是门精细的技术活：

从简到繁，仪式越精密繁复，结果越精确。

然而，就是能算揲蓍法、终身卦、难卦之类繁琐大仪式的卦师，所算出的结果，也只是一个“建议”。

——当天不宜外出，岗位不宜换人，当日大吉宜比赛……

只是个笼统的、针对行为的建议而已。

但是吴皓云所看到的结果，却是详细的、准确的未来，

当天路遇妖兽，不宜外出；换人后，会因现任贪污出现资金漏洞；当日对手被罚数次黄牌导致军心不振，我方能赢……

这是后话了。

吴皓云：——

吴皓云不再推脱，另一只手接过地图。

吴皓云：“请告诉我你想知道的事。”

杨奕摸着下巴思索一阵：

杨奕：“这样吧，”

杨奕：“我想知道，有哪些地方没有战火？”

杨奕：“我也想知道，还有哪些地方没有宝物？”

吴皓云：！

吴皓云转动圆珠笔，算出两个问题对应的地点，

杨奕用红笔圈出重叠的部分，又很快地开始决定路线和计划，

其他人围过来看着：

齐东谨：“这能准吗？感觉好不靠谱啊。”

陆景怡：“包准的！齐东谨你别说话这么难听！”

齐东谨：“——哎呦你生这么大气儿干嘛？我就质疑一下……”

曾世普：“别吵了你们——杨姐，符合条件的地点有很多呢。”

杨奕：“贪多可不好。我们定个时吧，到点了就收手。”

杨奕：“同时，我认为寻宝活动只能最多十个人。人数再多，不方便潜行，容易令他人察觉。”

杨奕便点出了八个惯于熬夜、行动敏捷的同学，又把剩下的人分成两组，以便轮流休息和待机。

其他人窃窃私语好一阵，终于有几个人向杨奕反应：

付天乐：“当然了，我们是愿意相信你们就是了，”

付天乐：“但是光你们去，我们在这白嫖你们的劳动成果，不好吧？”

杨奕：“不白嫖，我们交换。”

付天乐：“哎，交换？有什么交换的？”

杨奕：“从我的角度，蓬莱岛寻宝并不是重头戏，”

杨奕眨眨眼，竖起一根手指，

杨奕：“第二天的出海才是。”

杨奕：“蠃鱼的规矩是，打败它就可以探索海洋，以前尚没人能做到，但是现在，剑仙同学已经替我们达成了这点。”

杨奕：“如果有人为了今晚在岛上寻宝而耗尽体力，第二天无法出海，那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呢。”

杨奕：“所以，麻烦你们今晚好好休息啦。今天我们寻宝，第二天你们出海，我们交换各自的所得，如何？”

——

【未完待续】

作者酱：是的，很赶。头像什么的以后都会画的，画了就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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