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站的铁门锈迹斑斑,陈昊宇趴在百米外的沙丘后,狙击镜锁定着门口的守卫。夜视仪下,守卫的轮廓泛着冷绿的光,腰间的步枪反射着微弱的月光——和视频里押解陈丽君的那把一模一样。
“突袭时间定在凌晨三点,”耳麦里传来队长的声音,“陈昊宇带第一组从通风管道突入,直取审讯室;第二组负责外围警戒,切断所有通讯信号。”
陈昊宇的指尖在扳机上顿了顿,夜视仪的镜头扫过审讯室的方向。那里的窗户蒙着黑布,隐约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她想起视频里陈丽君倔强的侧脸,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凌晨三点,风沙最大的时刻。陈昊宇顺着通风管道爬行,金属壁上的铁锈蹭在作训服上,刺得皮肤发痒。管道尽头传来隐约的对话声,其中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戾气:“那女的骨头真硬,双腿都断了,还不肯说信号干扰器的原理。”
双腿都断了……
陈昊宇的呼吸猛地一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急什么,”另一个声音笑道,“她双手也骨折了,连枪都握不住,还能翻天不成?等天亮把她拉出去示众,我看她嘴硬到什么时候。”
通风管的缝隙里,陈昊宇看到了审讯室的景象——陈丽君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双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手腕被粗麻绳绑在身后,作战服上的血迹已经发黑,却在她身下的地面上,看到了几枚散落的弹壳。
是9毫米手枪弹壳,边缘被磨得发亮——是她俩平时训练时攒的,陈丽君总说“弹壳能传递信号”。此刻那些弹壳被摆成奇怪的形状,像某种密码。
陈昊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懂了——那是她们在通讯兵那里偷学的简易地图标记,指向审讯室西侧的承重墙,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炸”字。
她在示意那里是爆破点。
“行动。”陈昊宇对着耳麦低语,指尖扣住通风管的格栅,猛地踹开。
枪声在审讯室里炸开时,陈丽君几乎是本能地蜷缩起身体,避开飞溅的弹壳。当她看清从通风管跳下来的身影时,涣散的眼神突然亮了——是陈昊宇,手里的狙击枪还冒着烟,作战靴踩在弹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动!”一个武装分子举枪指向陈丽君,却被陈昊宇一枪击穿手腕。她冲过去解开陈丽君的绳子,指尖触到她扭曲的脚踝时,手抖得不成样子。
“别碰……”陈丽君的声音气若游丝,额头上全是冷汗,“先炸墙……他们在外面埋了炸药……”
陈昊宇没说话,从战术背心里摸出爆破装置,塞进西侧承重墙的裂缝里。设定好时间后,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陈丽君抱起来——她轻得像片羽毛,怀里的人却突然抓住她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弹壳……”陈丽君的目光落在地上,“我藏了……他们的布防图……在弹壳里……”
那些被磨亮的弹壳,里面塞着撕碎的纸片,是她趁看守不备,用牙齿咬开弹壳藏进去的。
爆炸声响起的瞬间,陈昊宇抱着她冲出审讯室。身后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怀里的人突然笑了,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就知道……你会来。”
陈昊宇低头,看到她嘴角的血迹混着笑意,像开在废墟上的花。她用作战服的袖子擦去她脸上的灰,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说了要带你回家。”
撤离的直升机上,医护兵正在给陈丽君固定骨折的四肢。她疼得哼了一声,却反手抓住陈昊宇的手,掌心冰凉,却攥得很紧。
“以后……不能陪你打靶了。”她看着自己被固定的双手,眼眶有点红。
陈昊宇把那颗刻着两人名字的弹壳塞进她手心:“没关系。”
她顿了顿,在震耳的直升机轰鸣声里,一字一句地说:“你负责养伤,我负责……把剩下的敌人都收拾干净。等你好了,我们去钓钓鱼,像说好的那样。”
陈丽君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弹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窗外的月光透过舷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一层温柔的铠甲。
颁奖仪式那天,阳光把礼堂的地板照得发亮。陈丽君拄着双拐站在后台,手指反复摩挲着胸前的一等功勋章——勋章的边角有点硌人,像陈丽君后背上那道淡粉色的疤。
“紧张?”陈昊宇走过来,替她理了理歪掉的绶带,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那里还缠着薄薄的纱布,骨折的骨头刚长好,还不能用力。
“有点。”陈丽君笑了笑,视线落在自己的腿上,“你说我这样一瘸一拐地上去,会不会被新兵笑?”
“谁敢笑?”陈昊宇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护短的强硬,“你可是用断了的腿,在审讯室摆弹壳给我们指路的人——这勋章,比谁的都重。”
陈丽君的耳尖红了,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主持人报幕:“下面有请‘猎鹰’任务一等功获得者,陈丽君、陈昊宇上台!”
掌声雷动时,陈昊宇很自然地伸出手,扶住陈丽君的胳膊。她的动作很稳,像每次训练时那样,让陈丽君能放心地把重心放在她身上。两人一步步走上台,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笃、笃”响着,和台下的掌声奇妙地合了拍。
队长站在颁奖台后,看着她们走近,眼里的笑意藏不住。他手里捧着两个崭新的“金鹰”勋章——这是部队最高荣誉,很少有两人同时获得的情况。
“先给陈丽君同志颁奖。”队长的声音洪亮,“在‘猎鹰’任务中,她身负重伤,却用弹壳传递关键情报,为营救行动争取了宝贵时间。她的骨头硬,心更硬,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掌声再次响起时,陈丽君挺直了背脊。队长给她别勋章时,她下意识想抬手敬礼,却忘了右手还不能动,只能微微歪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陈昊宇身上。
轮到给陈昊宇颁奖时,队长突然话锋一转:“陈昊宇同志的枪法,全部队没人不服。但这次我要夸的不是她的枪法,是她在火海里不肯撤离的执拗,是她从通风管跳下来时那句‘别碰她’——这才是特种兵该有的样子。”
陈昊宇的脸颊有点烫,接过勋章时,指尖和陈丽君的轻轻碰了下。两人的勋章在阳光下闪着光,边缘的纹路一模一样,像一对分不开的影子。
“有什么想说的吗?”主持人把话筒递给陈丽君。
她握紧拐杖,声音清亮:“我想说,这枚勋章不属于我一个人。”她转头看向陈昊宇,眼里的光比勋章还亮,“没有她在通风管里看懂我的弹壳,没有她抱着我冲出火场,我今天站不到这里。”
陈昊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她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台下的战友,最后落回陈丽君身上:“我和她,是战友,是搭档,以后也会一直是。”
话音刚落,台下突然有人喊:“是恋人吧!我们都看出来了!”
哄笑声里,陈丽君的脸瞬间红了,却没否认,只是悄悄用拐杖碰了碰陈昊宇的鞋跟——那是她们的摩斯密码,翻译过来是“我也是”。
仪式结束后,两人在礼堂外的台阶上坐着晒太阳。陈丽君把自己的“金鹰”勋章摘下来,和陈昊宇的放在一起,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细碎的光。
“你看,”她笑着说,“它们天生就该待在一起。”
陈昊宇没说话,只是把那枚刻着两人名字的弹壳拿出来,轻轻放在两枚勋章中间。弹壳被磨得光滑,边缘的刻痕里还沾着点高原的沙、海岛的盐,和审讯室的灰。
“这个才是。”她低声说。
远处传来新兵训练的口号声,陈丽君拄着拐杖站起来,陈昊宇立刻扶住她。两人并肩往宿舍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笃、笃”地响着,像在数着往后的日子。
路过靶场时,陈丽君突然停下脚步:“等我能跑了,还来打靶吗?”
“当然。”陈昊宇看着她眼里的期待,补充道,“我教你用左手开枪,照样能打十环。”
陈丽君笑起来,阳光落在她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勋章上,像只振翅欲飞的鹰。
退伍手续办完那天,陈丽君把刻着两人名字的弹壳挂在了海边小屋的门楣上。小屋是她们用退伍金买的,推开窗就能看到翻涌的浪花,陈昊宇在院子里种了片草莓,说是“以后不用偷藏糖了”。
她们在海边过了两年安稳日子。陈丽君的腿恢复得不错,能跟着渔船去近海打渔;陈昊宇开了家枪械维修铺,偶尔帮附近的海警保养武器,手上的老茧渐渐淡了,却总在摸到扳机时,想起靶场的风。
直到那个暴雨夜,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来的是老队长,鬓角添了白发,手里拿着一份加密文件。“边境出现新型武装组织,”他的声音在雨声里格外沉重,“他们破解了我们的通讯密码,劫持了三艘载有核原料的货轮,点名要你俩过去——说只有‘会用弹壳说话的人’能解他们的密码。”
陈丽君正在擦渔网上的盐渍,闻言动作顿了顿,指尖的渔网勒出红痕。
“我们已经退伍了。”陈昊宇挡在她身前,声音冷硬,“部队有年轻的战士。”
“他们试过了,”老队长的目光落在门楣上的弹壳,“对方的密码系统,是你俩当年在‘猎鹰’任务里用过的弹壳加密升级版。除了你们,没人能懂。”
那个晚上,两人没说话。陈昊宇坐在窗边擦枪——是那把她们在靶场打过“属于我们的子弹”的狙击枪,陈丽君在收拾战术背囊,把红色围巾叠得整整齐齐,塞进最底层。
“这次任务结束,”陈丽君突然说,“我们去钓一次鱼吧,就用你磨的弹壳当鱼饵。”
陈昊宇的动作顿了顿,喉结滚动:“好。”
应召归队那天,海警的直升机停在沙滩上。陈丽君拄着拐杖走到机舱门口时,突然回头,对陈昊宇笑了笑:“等我解完密码,就换你开枪。”
像每次任务前那样,默契得不需要多说一个字。
货轮被劫持在公海的废弃油田,武装组织在每个钻井平台都装了炸弹,密码锁就藏在最深的钻井控制室。陈丽君戴着耳机,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乱码渐渐变成熟悉的弹壳纹路——是她们当年用弹壳摆过的地图标记,只是被叠加了三层加密。
“还有十分钟,”陈昊宇趴在钻井平台的钢架上,狙击镜锁定着远处的瞭望塔,“拆弹组准备好了吗?”
“快了。”陈丽君的声音带着喘息,额头上全是汗,“最后一层密码……是我们在高原演习时,你打偏的那颗子弹轨迹。”
她敲下最后一个字符时,警报声突然响彻油田。武装分子发现了她们的位置,子弹像雨点般扫向控制室的玻璃。
“快走!”陈昊宇冲进去拽她,却被甩开。
“密码解开了,但引爆装置有延迟,”陈丽君的手指在控制台乱按,“我得手动切断线路,你带拆弹组撤!”
“要走一起走!”陈昊宇的声音发颤,拽着她的战术背囊往外拖。
“陈昊宇!”陈丽君突然吼道,指着窗外逼近的直升机,“他们要用火箭弹炸平台!你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
她猛地把陈昊宇推出控制室,反手锁上了门。透过玻璃,陈昊宇看到她从背囊里掏出红色围巾,系在手腕上,冲她比了个口型——是“等我”,却在最后一刻,变成了“我爱你”。
火箭弹击中平台的瞬间,陈昊宇被气浪掀飞,落在冰冷的海面上。她挣扎着抬头,看到控制室在火光中坍塌,红色的围巾像一片燃烧的羽毛,从高空飘落,掉进翻涌的浪花里。
后来,打捞队在废墟里找到了那枚刻字弹壳,一半熔在钢筋里,另一半还能看清“宇”和“君”的刻痕。
陈昊宇回到海边小屋,把弹壳重新挂在门楣上。草莓熟了一茬又一茬,她再也没摘过。有次海警来修枪,看到她在院子里磨弹壳,磨的是颗心形的,边缘刻着“未归”。
门楣上的弹壳在风里晃,像谁在轻轻敲摩斯密码,一遍又一遍,都是“等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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