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一把火烧了炮楼

没到城下，她又拉了安节一把：“走，玩玩去。”

安节如出笼的鸟，早恨不得飞上天，见军务完成，心也放松：“走，去把脑斗坪的楼端了！”

“你怎么和我想的一样？”她欣喜若狂，撒腿跑在前面，爬坡一阵，还是落在丈夫后了。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他已经搂了一堆干草柴禾，在楼下点燃了火苗，青苗几脚跺灭了它们。

“你，怎么捣乱？好容易才点着的。”

青苗一指山坡下面：“咱们离敌人如此近，不是引火烧身吗？”

两人朝对面望去，可以看见城墙上跑马道的灯火，城下的蒙军燃起的篝火，也能隐隐看见敌人围火喝酒、烤肉、睡觉。

安节不以为然地说：“死在这里也比关在家里强。”

“死也要玩够了再说，还没上楼看看哩。”

二人相跟上了楼。不得了，楼已经造到第三层了，结实得如同钓鱼城里的帅府，要打万年桩似的。晚上看向对面，有星星点点的光，那是城中隐隐游动的灯火，到了白天，里面动静岂不是看得一清二楚？

安节突然叫起来了：“你看你看，城外鞑子在往石子山跑，他们不知虚实，正要回去增援哩，看来，王立偷袭蒙哥的巢营成功了。”

“我们人马杀出来了，嚯，好痛快！”青苗乐得鼓掌大笑。

安节颓然倒地：“痛快个屁！我若在城里，领头出击的还会是别人？！此时正砍瓜切菜，一刀一个，一刀一个。”

他只能竖着巴掌在地板上剁着，说到恨处，翻身跃起，一下子把妻子搬倒地板上，骑上她身，恶狠狠地摇晃着她：“就怪你，就怪你！”

青苗掀翻了他，翻身爬起，没好气地说：“怪谁？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腿在你身上，路在你脚下，既然出来，何必再进城？”

“不进城？到哪去？”

“乘这股乱劲，冲下山去，沿江而下，到重庆找吕文德，他是你父亲的上司，收留你想必是不成问题的。”

“好你他妈的马青苗！”安节一掌把她推得倒退三尺，“家鸡再打团团转，野鸡不打满天飞，至今你还是一身反骨啊，要走你走，有多远走多远！”

“我有什么反骨？人给你了，家产也给你了，我到哪去？还不是到宋营去，只不过换个地方，你撵我走，喜新厌旧了是不是？是不是看上翠翠了？”

见她撒泼，安节也不理睬，赌气地说：“老子回去了，你不走我走。”

“你走我也走，你到哪去我也跟到哪去。”

二人吵着闹着，已经下了楼，安节拿出火镰打着了火，青苗也拿出火镰打着了火。安节笑了：“你也带了这家伙呀，真是夫唱妻随呀。”

青苗也笑了：“你也带了这家伙呀，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呀。”

两人望着窜起的火苗烧着了楼梯，烧着了楼板，嘻嘻哈哈，手拉手下了脑斗坪。

青苗进地洞的时候，顺手把孩子塞给了公公。王坚不得不接过来，将孩子抱在手，十分尴尬。四周的士兵不敢笑，因为他们看到过王立倒霉的，就是因为笑了一声，被抽了二十鞭子，还关了好几天。于是一个个磨过头去，看天看地，看黑暗的远处，就是不看元帅。

孩子咿咿呀呀，黑暗中的眼睛乌溜溜地闪亮，似乎在打量着自己。王坚看着心疼，悄悄地吻了一下。孩子“哇”地一声大哭了，他像抱着刚出锅的山芋，又香又甜就是烫手。正在为难，老管家接过去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让卫队们也回营房，背着两手，他也往回走。

走到帅府门前，他又收住脚步。现在回帅府，一个人实在无趣。已经承诺青苗的事，怎么办？何时办？这应该找人商量一下吧！这么可爱的孙子，每天见见才好啊，他们也不能老住在黑房子里呀！他在帅府门口徘徊，其实他是在等自己下决心。

最知道他心思的是老管家，走过来只说了一句：“我们把娃娃送过去！”王坚就低着头，跟着他穿过竹林，绕过皂角树，轻车熟路，来到了他不久前来过的小院子。

这次他是自己推开柴扉门的，走进小院子。

像是知道他要来，堂屋门开着。月娥坐在灯下，见他们两个进门，也不说话，接过老管家手中的孩子，轻轻地摇晃着，不一会儿，娃娃乖乖地躺她的臂弯睡着了。她不像上次那样卑躬曲膝，只是轻声说道：“元帅来了，请坐。”

老家人没有进去，顺手把堂屋的门关起来了，站到了院子的外面，留下他们两人独自说话。

这是王立家客厅，没有仔细打量，现在看起来，依然简朴，只是比他孙子住过的那个房间大一些。堂屋的两边都有小门，分别应是母子俩个的卧室，今晚来得正是时候，安节与青苗去运火药了，王立带着小分队去石子山了，又一次面对面。

她怀里还抱着孩子，就像是孩子的奶奶，因为那是自己的孙子，还在襁褓之中，那张小脸恬静而且安详，他不应该住在别人家里，更不应该住在监牢里呀……

王坚想着，也不客套了，开门见山，主动说话：“我们……是不是把孩子的婚事办了？”

“我们”这个词，已经把自己与他摆在等同的地位上了。月娥有几分欣慰，但她并不满足于这小小的成就，跟着把话岔开一点：“是啊！你应该把他们接回去的，我这里也不宽敞，连娶自己的儿媳妇，也没有一件像样的新房……”

似乎轻描淡写，她却是在拿这个做筹码呢！这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时时处处都为自己儿子前程着想。也难为他了，如果不是她护犊，可能现在她还在自己身边哩。可怜天下母亲心啊！他有几分同情，又有几分佩服。

王坚似乎也很随意地说：“这，不必担心，老提辖已经战死，王立正好可以接任，等你的姨侄女儿出嫁以后，你们就可以搬到他以前的院子里去住，那里宽敞多了。”

官位也有了，房子也有了，这笔买卖划得来！月娥掩饰着自己的高兴，轻轻地说：“当然先办安节的婚事，她们先得住回来。”

“是的，马上就搬吧。”王坚立即把老管家叫进来，让他去通知凤儿，趁着天黑，搬到王立家里来住，还是住他们原来的房间。

“元帅，你还要想个办法，把儿子从黑房子接回帅府家中，再选一个黄道吉日，到我家来迎娶青苗，再给他们两个举行婚礼哩。”

于是，他们真像是两个亲家一样，一本正经地商量嫁娶的有关事宜。

但是说到聘礼，两人有分歧了。王坚认为，马青苗又不是她真正的侄女儿，孩子都有了，这只不过做个过场，也是她立了大功，才方便接进帅府中，给儿子一个台阶下，让王立家减轻负担，给月娥一个攀亲的的机会，万万没有彩礼一说。

月娥却说，假戏就要真做，不用说答谢自己担的风险，她与丫鬟住在自家，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不少，也应该借此回报，不是侄女儿，也是干女儿，怎么也要给彩礼的。不能有了面子没有里子！

她要的彩礼很多，王坚说自己家境并不富裕，家产都在合州，被杨大渊洗劫一空。钓鱼城上的帅府只是临时居住处，何况在全力以赴抗蒙战争中，舍小家顾大家，讲究不得奢侈豪华，儿子娶亲也需要简单从事。

两人正在争论，老管家帮凤儿把家搬回来了。

人没进屋，声音先传来了，凤儿一进院子门就嚷嚷：“我说你们怎么就喜欢折腾？吃饱了没事干了？我们在黑屋子里住得好好的，一天三餐有人送饭，门口还有人站岗，好吃好喝的，房屋又宽敞，干嘛又要搬回来？到了这里，要看人脸色吃饭，还要我们贴伙食费，还不如在黑房子里面自由呢！”

这么快就回来了？王坚首先站起来，觉得让一个丫鬟看见元帅在这个地方，实在太不合适了。月娥也觉得凤儿是个大嘴巴，大大咧咧地，万一张扬出去，好讲不好听。正要示意，让元帅躲进儿子房间去，等凤儿到后面去了再出来。

但是，老管家咳嗽了一声，背着元帅对她摇摇头，干脆坦然面对吧。

凤儿抱着一大堆铺盖进屋就愣住了，门里面还有个大人物，这是他小姐的公公，这是他姑爷的父亲，这是钓鱼城说一不二的人物，怎么到这样寒门小舍来了？

老管家在后面说：“凤儿，还不向元帅见礼？”

“呀，我抱这么多东西，怎么施礼呀？”凤儿一溜小跑，把铺盖送到后面，摸黑进了屋子，放了出来，再到堂屋，元帅不见了，就像没有来的一样。

老关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说：“你这丫头犟得很，现在信了吧？元帅就是来提亲的，他们正商量，下面的婚事何时举行，被你吵吵嚷嚷的，把元帅都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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