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3(会员加更)
阮澜烛指了下桌上的帖子:“二皇子的开府乔迁宴,去吗?”
“不去。”幼姬再次懒洋洋趴回桌上,“众目睽睽的,怎么结党营私?”
当然要另择时间,私相授受,单独勾搭。
于是乎,二皇子乔迁宴这一日,除却监察百官的监察院,以及一些格外刚正的御史,剩下的京都官员几乎都亲至李承泽府上,就算是走不开,也会送上一份大礼。
处处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像是过年时似的,格外热闹。
然后两墙之隔,旁边的端阳长公主府大门紧闭,静悄悄的,寂静到有点诡异。
从头到尾,都不见有幼姬府上的人前来祝贺。
有心的人都看在眼中,私下里议论揣测,是不是幼姬这个最后的阮家后人,不看好这位二皇子?
巧了,李承泽也是这么想的。
他让人在屋里搭了个秋千,平日里就爱赤足蜷在上边,懒洋洋摇着。
此时,他两指提着一串儿葡萄放在嘴边,仰着头,一勾舌,卷着颗葡萄送入嘴中。
十四岁的少年身上,稚气未脱,却又有几分稳重,额前的刘海遮住左眼,溢出几分阴郁,瞥向了侧方一身白衣的冷面剑客:“谢必安,你说,我这姑姑,是什么意思?”
幼姬虽说一副不太想活的软包子样,但生在阮家,自小该受的教养一点没缺,这两年在京都,打理府宅、人情往来,一点差错都没出。
怎么轮到他这个便宜侄子兼邻居,就忽视个彻底?
他李承泽不配吗?
谢必安默不作声,不过此时,下人匆匆慌慌前来通报:“二殿下,端阳长公主来了……”
李承泽眉头一皱,拖着鞋子,向大门口走去。
幼姬一身青衣,勾勒着身形,显得格外娇柔,眼眸如一汪平静的春水,看到李承泽时才泛起一点波澜。
她不明白。
眼前的少年,怎么迈着先秦淑女步,比她看上去还娇?
“姑姑,稀客啊!”李承泽气沉丹田,声音激昂,听着有些阴阳怪气,“您是长辈,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就是,怎能劳烦您亲自登门?”
幼姬身体颤了一下,紧紧握住身旁侍女的手,才仿佛得到了勇气,小声道:“我、我是来送乔迁礼的……”
“姑姑贵人多忘事,侄儿的乔迁,是三日前。”
“我、我知道,我原想着,那一日朝中官员来的多,我在京都招人怨,不想扰了你的好日子,所以才另挑时间登门的。”她说着,低下头,眼泪不知怎么吧嗒吧嗒掉下,滴在石板上,晕染开来。
李承泽毕竟还年轻,此时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是好,生出那么一点点悔意。
他刚准备开口,就听幼姬继续啜泣道:“我还没出生,父亲就战死沙场,母亲生下我常年缠绵病榻,刚来到伯父身边没几日他便去了,我果然是个多余的,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少女娇软又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像是重锤一样,一下下砸在李承泽的心上。
她有什么错?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想当初初进京都的少女,虽说身体娇弱,但落落大方,任谁都要夸一句不坠阮家之名。
但她不知道被李云睿怎样羞辱欺凌,竟然性情大变,变成敏感脆弱的小可怜。
偏偏他那个变态的爹,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也只是罚了李云睿禁闭轻拿轻放,幼姬一个孤女却也只能依靠这么个靠不住的靠山。
都是他们老李家造的孽啊!
“姑姑,对……”
他刚刚开口,就见幼姬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根白绫,直接冲到大门口,熟练一挂。
那白绫,又白又长,被她葱白般纤长的手指打了个结。
“让我死!我死了,此生从此就分明了!”
她府上的侍女们不知从哪儿搬出个矮凳,往她身边一推,然后她们齐刷刷跪在李承泽身前哭诉。
“二殿下!您快救救我们主子!”
李承泽:“……”
他今儿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知道幼姬时不时就在别人门口吊一吊,但没想到亲眼见证,她竟然是这么个调调。
“殿下,端阳长公主不能在咱们府上出事。”此时,谢必安凑近李承泽的身边,低声耳语道。
李承泽能不知道吗?
幼姬如今虽是一介孤女,但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出事,不然寒了满朝文武的心,谁还敢为庆国效忠?甚至会有人怀疑,是皇室容不下功臣之后,要赶尽杀绝。
也正是如此,庆帝看着幼姬没有踩到他的底线,才对她时不时吊一吊的事情格外宽容。
李承泽心一癫,也找来一根绳子,挂在了幼姬的旁边,踩着凳子把脑袋往绳扣里一钻。
幼姬与他一个往左看,一个往右看,两个脑袋套进绳索里,面面相觑。
李承泽开始了他浮夸的表演,配合着幼姬一起哭:“姑姑!侄儿陪您一起吊!黄泉路上,咱们也做个伴!”
幼姬顿了一下,看着李承泽的眼里无比慈爱:“得侄如此,姑复何求?到时候,姑姑的人一定会给你修最豪横的墓!”
说完,幼姬把脚下的矮凳一蹬,真的吊了。
李承泽:“!!!”
他没想到,幼姬是真敢吊啊!
箭到弦上,他把自己架到这地步,脚下的凳子是蹬还是不蹬啊?
该死的谢必安,眼睛瞪那么大干看着,还不过来救驾啊?!
短短的几秒钟,李承泽连自己的墓志铭都想过了。
就在此时,一道剑影掠过,切断了幼姬上方悬着的白绫。
紧接着,她落下的身体,被一个黑衣少年接住,他留下一句“快去找大夫”,便运转轻功,抱着幼姬回到长公主府。
很快,随幼姬前来的侍女的就走得干干净净,甚至将带来的贺礼都原封不动带回去。
若是忽视掉李承泽正准备上吊的动作,以及他旁边挂着的半段白绫,这一切,还真像梦一样。
“抱走姑姑的那人,是谁?”李承泽看向长公主府的方向,轻声问道。
“他叫阮澜烛,八品剑客,父亲是阮家亲兵,随端阳长公主的父亲一同战死,之后阮国公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谢必安一板一眼说着,然后提醒道,“二殿下,您现在最重要的是,想要怎么跟陛下解释。”
李承泽:“……”
他深吸一口气,蹬翻了脚下的凳子,也真的上吊了。
当然,没吊死,毕竟谢必安在。
只不过,相比于很快就醒来的他,幼姬那边的情况就不太妙了,她的脉搏虚弱,昏迷不醒。
很快,端阳长公主在二皇子府门口吊个半死的消息,就在京都官员间传开了,一道道参李承泽的折子递到了御前。
庆帝气急,上朝时把李承泽叫到殿前骂,将一摞折子砸到他身前:“说!怎么回事?!”
李承泽跪着伏在地上,之前那些有意接触、投靠他的官员,一个个像哑了的鹌鹑,缩起来不敢冒头。
孤立无援,可他的头脑却从未这样清醒过。
庆帝对他所有的称赞与恩宠,都是裹了砒霜的糖,另有意图,他很早就明白。
他并不想做皇帝,但庆帝所为,一直将他往夺嫡的路上推,让他成了太子的眼中钉。
不想死,就只能被迫去争。
但此时,他忽然间发现,情况还没那么糟,他还是有机会撂挑子,掀翻这个烂摊子的。
他将头埋得更低,泪流满面,情真意切道:“陛下,知己难觅,儿臣与姑姑是情难自禁啊!”
庆帝的脸难看得像是吃了翔,手颤抖着,差点把玉玺都砸这个玩蛋儿子的头上。
神特么的知己难觅,情难自禁,他们俩在上吊这件事上还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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