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38)

一晃神的功夫,宝珠就被两人架着进了屋子。躺在拥挤的床铺上,宝珠紧抿着唇,两道秀气的眉毛紧蹙,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血渐渐从背后渗出来,染红了身下的被褥。

刘婵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颤抖地呼唤她的名字。“爹。娘...”宝珠似乎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张口,发出微弱的声音。一滴泪从她的睫毛间滑落,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阿奴,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请御医。”

刘婵玥刚刚踏出门槛,就撞上一道人影,刘婵玥揉了揉磕疼的额头,抬眸一看,顿时恍如梦境,愣在原地。“玥儿,你怎么穿成这样!”姜函卿先是一愣,偶后陡然加快了声音。

刘婵玥鼻尖一酸:“卿儿...先别问这个,快去请个御医来,宝珠她出血昏过去了。”姜函卿往屋中一看,立刻明白了什么。

站在身后的杨素芸反应更快,蹙眉对身旁的侍女说道:“速速去请崔御医来!”

这时刘婵玥才注意到,吴杨二人也一起来了,各自拎着一个食盒,想是怕下人不妥帖,亲自拎着。吴淑瑶将食盒递给侍女,自己取下一方帕子,上前轻轻为刘婵玥擦泪。“别伤心了,素芸已经派人请御医了,宝珠姑娘平日这般开朗,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会好起来的。”

刘婵玥这才意识到自己满面是泪,忙用手背擦去。“多谢你们。”忽然又想起什么,又后退了两步,朝她们三人行礼。姜函卿忙将她扶起,急着说道:“你这就是没把咱们当姐妹!”

“这里耳目多,如今我们身份不同,这礼一定要行,莫要让人抓了娘子的把柄。”刘婵玥谨慎道。

姜函卿想了想,终于还是点点头。“那宝珠姑娘为何会突然晕倒,你呢,你这一身泥巴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她环顾四周,目光凌厉,被扫到的宫女无不下意识地脖子一缩。

刘婵玥不语,阿奴却突然上前,越过她们的肩膀指向跪在外面的青儿。“是她,是她让我们小姐去御河挑水,挑不满一整缸水,就没有饭吃。可怜宝珠刚受过仗责就要用力,想必是伤口撕裂,疼晕过去了。”阿奴咬咬牙,跪在地上:“请娘子们为我们小姐做主,严惩那奸佞!”

众人回头,纷纷看向立在门外的青儿,青儿被吓得软在地上,攥着衣裙的手微微颤抖。“奴婢冤枉啊,娘子请听奴婢解释....奴婢...奴婢....”磕磕绊绊的,也讲不出一个所以然。

姜函卿振袖,走到她的面前:“冤枉?眼下人就躺在那里,哪里冤枉了你?”

青儿俯首,身子几乎要贴在地上:“凡是新来的都要挑水,奴婢也是按规矩办事啊....”

吴淑瑶淡淡地说道:“管事的人在哪里?这浣衣局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丫头做主了。”众宫女默不作声。吴淑瑶见状点点头,声音平缓言语却有力:“管事的玩忽职守,做事的狐假虎威,待我回禀太后娘娘再处置你们。”

青儿见局势已然如此,自己定然逃脱不了处置,索性破罐子破摔,抬头不耐烦地说道:“挑水的活人人都能干,怎么就她们柔软?”

“不是这样的!”阿奴高声呵斥:“这附近明明就有水井,她却非要我们去上林苑的御河打水,分明是为难我们!”

青儿心虚地哼了一声:“既然知道附近有水井,我又没拦着你们去,为何不去?我看你们就是算准了旧人会来,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就被劈头打了一巴掌。姜函卿愤懑道:“她们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我平日最恨动手,但碰上你这种人,这手我还是非动不可了。”

杨素芸柔声说道:“姜姐姐别为了这等下人动气,打疼了手就不好了。”随即看了地上人一眼:“既然你觉得打水容易,不如多打一个月的水,一样要御河里的。阿奴,你看着她,每日要打满一缸才能吃饭,可不许耍小聪明抄近路。”

阿奴破涕为笑。福了一礼说道:“好,奴婢代小姐谢过娘子们。”

片刻,崔西赶来,替宝珠把了脉。说是伤口撕裂引起了发热,需要外敷内服,静养几天,又为她施针,以期望早些清醒过来,吃些东西。

刘婵玥甚是感激,拿了些银票出来奉上,又对他行了大礼:“崔御医仁心,肯屈尊给小宫女医治,奴婢感激不尽。这些银票请崔御医收下,当做诊疗费用,另外药材钱请容奴婢几日,届时亲自送到太医院。”

崔西拒绝收钱。“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挂怀。我平日为宫人坐诊,也是不收钱的。宫中生活不易,尤其是下等宫人,着实可怜。”

“药材昂贵,奴婢不能让您破费。”

“药材不贵,贵的是姑娘您对待下人的真心。我与刘姑娘也算是有缘。”

“崔御医,你在这儿这么久也不方便,我让宫女送你回去吧。”杨素芸淡淡转头,向茯苓使了个眼色。崔西道好,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杨素芸的身上,待茯苓叫了他三声,他才缓过神。

吴淑瑶上前,安慰刘婵玥:“御医说了,她今晚就能醒过来,别太忧心。”她打开食盒,里面放了些面食糕点一类,好储藏的东西,眼下虽然都凉了,但仍然香气扑鼻。“吃点东西吧,才有力气照顾病人。”

刘婵玥心中一暖,仿佛手中拿的不是糕点,是什么珍宝一样。“姐妹们有心,可惜我无以为报。”她本以为,和那三人的情谊不过是储秀宫的一场镜花水月,会随着她的离开而消散,没想到,竟然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罔顾了别人的一片真心。

“良妃那事,我们几个都不信是你做的,阿瑶会请求太后,查清始末,还你一个清白的。”姜函卿生的高,按了按刘婵玥的肩膀。“你在这里要保重身子,受了欺负就让人传话给我,有我们几个替你做主,那些小人还动不了你。”

她又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里面装的不是吃食,而是几套话本子和笔墨纸砚。“听人说这里的日子苦闷,你又喜好笔墨,这些东西送来给你解解乏。”姜函卿俏皮地眨眨眼。“这些话本子是我从宫外搜罗来的,写的很是别致呢。”

刘婵玥欣然接受:“我正想寻些纸笔呢。”

吴淑瑶接话道:“如果不方便传话,写在纸上交代我们也是可以的。今夜就是端午大典,之后便会定位份、分宫室,届时我们再来看你,告诉你我们住在哪宫哪苑。”刘婵玥点点头。

杨素芸也将自己带来的一抽屉药给她。“我那儿没什么好东西,家父给的药倒是管够,浣衣局的活重,免不了磕碰。这罐子里的红花油治疗伤筋动骨的伤很有奇效,能免一些痛楚。”

刘婵玥这才感觉到肩颈处的疼痛,她才来第一天,就已经尝到了这里的辛劳,这样的伤日后恐怕只多不少。临走时,刘婵玥嘱咐她们不要常来,避免良妃不悦迁怒她们。

夜里,褪了衣衫一看,肩膀上果然青一块紫一块。阿奴也是同样的,两人交替着上药,伤药的气味弥漫整个屋子,在场的宫女却无一人嫌弃,甚至还有人帮她们打水。日子总算好过一些了。只是宝珠仍然未曾醒来。

刘婵玥将一条冷帕子覆盖在她的额头上,望着她干焦的嘴唇不禁有些愣怔。指尖浸在水中,凉意逐渐上升...她终于有时间想一想,将她们害到如今这样的境地的人,究竟是谁。如果有朝一日,她可以重回后宫,宝珠今日受的罪,她也想让那人尝一尝。

夜半,刘婵玥感觉一股寒意上身,不住地扯了扯被褥。然而凉意并未得到缓和,她迷迷糊糊地向身下一摸,才发觉身下湿透了。她瞬间惊醒,将手探到宝珠的被褥....竟然也是湿的!

“爹....娘....我好冷....”宝珠气若游丝,干焦的唇一张一合。

阿奴先醒来,此刻已经举了油灯过来。昏黄的光映在宝珠惨白地脸上,黄豆大小的汗珠凝聚在鼻尖,显然十分痛苦。“你的床褥也是湿的?”

刘婵玥点点头,将手背覆盖在宝珠的额头上。“宝珠.....宝珠,你醒醒。”呼唤无果,她立刻打开箱子,将自己仅有的几件换洗衣服平摊在地上,又翻身把宝珠的胳膊搭在自己受过伤的肩膀上,淤青的疼让刘婵玥忍不住眯了眯眼。

“伤口不能进水,来,阿奴,先把她抬起来。”

“好。”

两人的响动很快惊动了屋中其他的人,一盏盏油灯亮起来,有人轻声抱怨:“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的,明天还要不要干活了?”

“有人不想大家睡得安稳。”刘婵玥看了那宫女一眼,自顾自解开了宝珠的衣带,吩咐道:“阿奴,拿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阿奴很少见刘婵玥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忙把自己的衣服找来。“换衣服有什么好看的?”刘婵玥手中动作不停,出声警告。宫女被吓唬得不敢吱声,纷纷扭过头去。

阿奴明白过来意思,举着油灯来到青儿的床铺前,一把扯开她的被褥。青儿迷迷糊糊地睁眼:“做什么....”

“这么大的响动,我不信你听不到。”

“水盆就搁在床褥旁边,你们半夜自己倒了也未可知,可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青儿又重新拉起被褥,打了个哈欠。

阿奴气极反笑:“我还没说发生什么呢。”

“我....”青儿心虚,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也实在辩无可辩。

“阿奴,回来。”刘婵玥不愿意在此刻和人争执。“去把今日崔御医开的药,还有杨御女送来的药拿来。”

“哎。”阿奴一边应声,一边瞪了床上的人一眼,只好暂且放过她。

换好了药,宝珠紧蹙地眉头渐渐舒展开。刘婵玥将一方湿帕子覆盖在她的额头,宝珠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刘婵玥攥着她的手,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宝珠,宝珠,你醒了吗?”

“阿...阿竹...”宝珠缓缓睁开眼,滑落一滴泪。

阿奴反应快,忙从旁边解释:“宝珠你认错了,这不是阿竹,这是小姐。”

宝珠无力地点点头:“我头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刘婵玥颤着声音,掐着她的掌心。“瞎说,你只是发热,明日我再请崔御医给你看看,很快就好起来。”

“阿竹,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掉进水里了....好冷好冷...”宝珠的嘴角牵了牵,“还好,我梦见你把我捞上来了,还有阿奴,还有小姐、莫大哥...莫大哥在船头生了火,说要给小姐烤鱼吃,连我们也有份。”

刘婵玥扶着她坐起来,心疼道:“一口气说这么多,怎么在梦里也想着吃?”

宝珠一面笑,一面流泪:“我还梦见我爹娘了,他们说要带我走...可是我还没有和他们说,我说,阿竹还在宫里替我受难,我怎么能撇下她去呢。”

刘婵玥的心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瞬间红了眼眶。“宝珠看样子是烧糊涂了。”阿奴环顾四周。“我去找些温水来,今日吴娘子带的糕点还有些,趁着能吃多吃一些。”

清醒没有持续太久,喝了些水,宝珠很快又合上了眼睛。不过这回应当是睡了,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床铺是睡不得了,刘婵玥和阿奴只好背靠背,借着彼此的体温取暖。

初夏夜里微凉,风从坏掉的门中灌进来,直直往衣服湿的那头灌。粗使宫女的衣物只有堪堪两件,因此她只能穿着泥泞的湿衣服,期盼用体温将那块湿的地方烘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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