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73)
次日晨昏定省,众嫔妃照例聚集在长乐宫。时辰已经过了,有一个位子仍然是空的。
赵晏尘的位份最低,因而坐在最下首,望着高虹身边的空位,笑着问道:“璿才人不是醒了么,怎么今日未来给娘娘请安?难不成,陛下怜惜她,又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赵晏尘挑了挑眉,又对着上首的蓝贵妃说道:“娘娘也太纵容她了,以为得了陛下的宠爱就了不得了么?贵妃娘娘才是咱们后宫之人该拜的佛。”
哪知道众人听了她的话,都在暗自发笑。“怎么了?可是嫔妾哪里说得不对?你们笑什么?”赵晏尘蹙了蹙眉头,满眼的不解。
蓝岚笑了之后,看着她说道:“我们呀,在笑你消息不通。赵宝林失去了陛下的眷顾,连耳目也不清明了呢。”
“蓝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璿才人今晨被陛下下禁足令了,就在早朝前。”蓝岚轻轻摇着团扇,得意之色一丝也藏不住。
“什么?玥儿被禁足了?”姜函卿乍然听闻消息,猛地抓紧了扶手,担忧之色立刻显现出来。“怎么会?陛下明明亲自抱着玥儿回宫,这几日更是为她提心吊胆,这才一夜,怎么会突然被禁足!”
杨素芸也忧心地问道:“贵妃娘娘,此事可当真?”
贵妃尚未开口,就听到蓝岚一声讥讽的笑:“谁知道她昨晚对陛下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蓝岚抚摸着自己光洁的面颊:“说起来姜才人也不是没见过,璿才人的脸被晒成那样,被陛下厌弃也是常理。女人最要紧的,就是面容。要是脸都被毁了,要如何抓住夫婿的心?”
一旁的宝林陆绿萍谄媚地说道:“蓝姐姐是京城第一美人,绝世容光,陛下自难忘怀。眼下璿才人怕是再无复宠的时机了,姐姐岂不是独占恩宠?”蓝岚得意一笑。
穆鋆轻轻咳嗽一声说道:“陆宝林这话,是没把贵妃娘娘和良妃娘娘放在眼里了。”陆绿萍自知失言,蔫蔫地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良妃瞥了蓝岚一眼:“蓝美人倒的确是个美人,不过容貌再美有何用,空有外表而无内秀,还不是叫璿才人夺了你的圣恩?”
蓝岚不耐烦地说:“良妃娘娘这话,你笑话嫔妾还是笑话自己?”
“你!”良妃拍案,玉指直指蓝岚。蓝岚自然也不怕,仰长了脖子,似乎是没有看到良妃气急败坏的样子。
最终还是贵妃出面平息。“够了!”蓝贵妃凛声,四座皆静。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良妃,蓝美人,你们日日在本宫的殿中唇枪舌战,究竟何日是个头?良妃,你已经位列四妃,成日和小小美人相争,如何成为后宫表率?”又是一个眼风,扫向蓝岚:“蓝美人,你这是笑什么?你出言不逊,冲撞高位嫔妃,莫要自诩是本宫族亲就不尊宫规,本宫待族人向来公正严苛,晨昏定省之后,自己下去领罚。”
“堂姐....”蓝岚还想撒娇卖乖,对上贵妃冰冷的眼神,背后一凉,忙改口:“是,贵妃娘娘,嫔妾知错了。”
“你们身为嫔妃,当亲如姐妹,和睦相处,岂能相互妒忌,将得宠失宠挂在嘴边?”
“娘娘,嫔妾有些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苏蕊鸳忽然起身,面色霜白,她将手搭在小腹之上,额头渗出汗珠。
“苏才人这是怎么了,本宫唤御医来给你看看吧。”贵妃上下打量她,搁下茶盏。
“不,不用。”苏蕊鸳忍不住“嘶”了一声。贴身侍女代为回答:“回贵妃娘娘,我们娘子这是来事了,娘子每次信期到了,都会如此。”
蓝雪鸢凝眉关切道:“那就更要唤太医好好诊治了,女人身上的病最是耽误不得。宫中御医医术精湛,擅长千金一科的不少,本宫还是派人给你看看吧。”
“娘娘不必忧心,嫔妾从家中带来了方子,吃了有些年头了,换药怕是不惯,那药很对嫔妾的身子,按时服下就没事了。”苏蕊鸳撑着身子,福了一礼。“嫔妾先行告退。”
穆鋆的目光跟着苏蕊鸳出了门,不过片刻,她便也起身:“娘娘,请容许嫔妾更衣。”
宫道上,穆鋆的婢女说道:“娘子,苏才人腹痛,咱们跟出来做什么?”
穆鋆的目光不曾有过片刻从苏蕊鸳身上挪开。她一面走一面回答:“咱们和苏才人同住那么久,你可曾见过她信期腹痛?”
“好像...是不曾见过,兴许是碰巧没有让咱们撞见呢?”
“我和苏才人信期相邻,不过前后脚的日子,又朝夕相处,却不曾见她喊过一声疼。你方才瞧见她的脸色了么,那样的虚弱,可是罕见。”
眼见要行至拐角处,穆鋆微微拎起裙摆,加快了脚步。行在前头的苏蕊鸳一手搭着侍女,一手捂着腹部,咬紧了牙关走得十分艰难。艳茹担忧道:“娘子,不会出事吧?”
苏蕊鸳合眸,将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诊脉,片刻后松开:“无妨,今日出门束得太紧了,松了就没事了。”她刚睁开眼睛,就猛地回头:“不对,身后有人!”
然而宫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鸟雀慌忙朝四周散开。“娘子,无人啊,您是否太紧张了,这一脸都是汗。”艳茹掏出丝绢,替她擦去脸上的汗。
苏蕊鸳不再言语,静静地拖着身子朝承乾宫行去。贴在宫道转角的穆鋆卸了力气,一下子歪倒在贴身侍女身上。“这苏蕊鸳究竟是什么出身,怎么这都能发现.....”
穆鋆大喘气,贴身侍女扶住了她:“苏才人不过是明威将军之女,将门出身,许是幼时练过几下子。不过娘子....咱们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只需要和她说,是有事先回承乾宫便好了,何必躲躲藏藏,跟做贼似的。”
穆鋆眼眸一沉:“打草惊蛇,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了,艳茹谨慎地闭了门。又上了栓,才敢进去服侍。苏蕊鸳在床帐之外宽衣解带,褪下的衣服十分宽大。衣衫褪尽,苏蕊鸳露出玉肩美背,手自下而移动,落在缠紧的腹部。一层层,布条从她走形的腰落下,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与此同时,苏蕊鸳的脸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娘子这一胎藏得实在辛苦,奴婢看了都心疼。”
苏蕊鸳隔着落下的衣物,轻柔地抚摸着小腹,“转眼也四个月了,确实快藏不住了。”
“娘子索性和陛下报喜吧,嫔妃有孕是好事,眼下后宫子嗣稀薄。您腹中又是陛下登基之后的第一子,陛下和太后必然重视,定会帮助您保下这一胎的。”
“这一胎对我,对....对他们来说尤其重要。眼下虽然胎像已经稳了,但自古后宫不乏阴毒手段,还是小心为妙,能藏多久就是多久。”
“小心为妙!小心为妙!”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高处冒了出来,苏蕊鸳抬头,静静地看着银色笼子里面的八哥。八哥毛色乌黑发亮,远远看去泛着紫色光晕,鸟喙部位金黄,正埋头啄着羽毛,抬头仰起脖子的时候,双眼如黑曜石般发亮,颇有精神。
艳茹脸色一变,惊恐地指着那只八哥:“娘子,把它放在寝殿会不会不好?万一它乱说话怎么办?畜生毕竟无情。”
“不必管它,我心中有数。”苏蕊鸳紧了紧衣裳,“嘎达”一声打开了笼子的门,又抓了一把粟米伸到笼里。八哥大快朵颐,丝毫米有在意开启的笼子。
苏蕊鸳抚摸着小腹,坐在床铺之上,双眼放空。“再等等....再等等...这个孩子,绝不能出事。”
“奴婢去给您端安胎药来吧。”
“嗯,你务必亲自去取,药渣同以往一样埋在土里。”
穆鋆在素蕊鸳的寝殿门口徘徊已久。屋内的宫人都被苏蕊鸳遣了出去,此刻都在院子里,洒扫的洒扫,还有两个把门的在睡觉。穆鋆绞着帕子,在门外踱步。直到听到“咯吱”一声,穆鋆抬头,见苏蕊鸳的贴身侍女艳茹出来了。她理了理容色,上前唤那侍女:“艳茹姑娘,你家娘子如何?”
艳茹福了个礼说道:“穆才人,娘子好些了,正在里头休息呢。”
“方才见苏妹妹这副模样,我实在忧心,便和贵妃娘娘告假回来了。”穆鋆上前几步,瞧着十分焦心“可否让我进去看看她?”
艳茹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寝殿大门,最终还是点点头。
穆鋆推门而入,见室内能落脚的地方空无一人。不大的屋内却挂了很多鸟笼子,在笼子里不安地蹦来蹦去,仿佛能感知到主子的煎熬。“苏妹妹?”穆鋆试探地叫了声,缓步朝里走去。
床旁边的屏风上,搭着两件外衫,是苏蕊鸳今早晨昏定省时穿的样式。“穆姐姐?”虚弱的呼唤吓了穆鋆一跳,她扶住屏风,回首往来源处望去。苏蕊鸳正支着身子卧在床上,身后靠着只软枕,她的面色不似在长乐宫白了,不过面上仍然有疲惫之色。
“苏妹妹,原来你在这儿。”穆鋆松了一口气,走到她的身边,矮了身子。“如何,身子好些了没有?”
苏蕊鸳浅笑:“有劳姐姐记挂,好多了,在床上躺着舒服不少。”
“月信的疼可是要命,今年夏天不同往年,要费不少冰,妹妹可是贪凉了?”
“前日是吃了些冰碗,想必是这些东西闹得。”
穆鋆颔首:“做女子的就是不容易,我尚在闺阁时,也贪凉,信期前喝了不少凉水。之后便腹痛难忍,从此对这些东西慎之又慎。”
苏蕊鸳点了点头:“谢姐姐关心。”
“你这样不爽,真不用请御医来?”
“不必麻烦御医,药我这儿都有呢。”
话音刚落,贴身侍女艳茹就端着药来了。她将药送到苏蕊鸳的跟前,放柔了声音说道:“娘子该喝药了。”
“瞧,药不是来了。”苏蕊鸳虚弱的面上浮起来一个浅笑。接过了侍女手中的药。那药汁墨黑,气味清苦,苦味在室内蔓延开,顺着苏蕊鸳的喉管入腹,渐渐淡去。那气味让穆鋆蹙眉,然而苏蕊鸳仿佛丝毫感受不到苦涩,一口气喝完,面无苦色。
“妹妹真厉害,我每次喝药都是要挑些蜜饯的。这下我可知道送你什么了。我管小厨房讨要些蜜饯给你吧。”
“姐姐费心了,不必,我喝惯了。”
苏蕊鸳的院中,一名打杂的小侍女从正屋后门出来,手里端着一个铜盆。穆鋆拿余光一瞥,瞥见了带血的裤子。那侍女朝着穆鋆福了一礼便离开了。
两人的院子隔得很近,不过几步路,穆鋆便回到了自己房内。侍女识趣地端了一碗茶,穆鋆闷了一口,苦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缓过劲。“今日的茶没有放冰糖吗?”
“娘子,咱们本月的糖都用完了....给良妃娘娘和长信宫的大公主送糖糕费了不少。这一碗茶奴婢冲了不少白水下去,味道比寻常淡。”
“苏才人倒是吃得苦。”
“各人口味不同,奴婢是知道您的,最不喜欢药味。”
“苏才人的药....好像有古怪。”
“怎么了?娘子是说,那不是调理信期的药?”
穆鋆点了点头,又摆手:“我也不大确定....那股清苦味道很熟悉,我好像曾经在姨娘的房中闻到过。”
“姨娘?她不是在您入宫前,给大人添了一个小公子吗?”
“寒暄。”穆鋆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侍女:“那是安胎药的味道。”
“娘子是说苏才人她!”寒暄惊呼出声,随后压低了声音。“苏才人她难道有孕了吗?可,咱们方才出来的时候,还见到了她的侍女端了带血的裤子出来。”
“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事情是否是我猜测的那样。兴许是我闻错了,或许是记错了,也说不准。”
“娘子若有疑心,不妨试探一下?奴婢看苏才人对您是不设防的,是否有孕,咱们一试便知。”
“先去太医院打听一二,看看她们是否领了安胎的药材。”
“是,奴婢这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