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凌云霄推开办公室门时，夕阳正斜斜地打在办公桌前。姚鉴栩背对着他，坐在他常坐的真皮椅上，手里拿着支钢笔，正低头在他的文件上写写画画，侧脸在光线下柔和得像幅画。

他脚步顿了顿，眼底浮起一丝诧异。桌上摊着的是他下午开会时没来得及整理的并购案分析，向来只有他和核心团队能碰的东西，此刻正被她翻得认真。

“在干什么？”他走过去，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姚鉴栩抬头，眼睛亮得很，举着文件冲他晃了晃：“帮你改改呀。”

他凑近一看，瞬间愣住了。

她用红笔圈出的几处，正是他下午在会议上觉得不妥、却没来得及细想的地方。旁边批注的思路清晰利落，甚至补充了几个他没考虑到的风险点，逻辑缜密得让他这个浸淫商场多年的人都暗自心惊。

“这是……”他指尖点在一处批注上，声音里带着惊讶。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姚鉴栩放下笔，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笑得有点狡黠，“这段时间你应该还接洽了一份新的资金，来源挺特殊，比往年那些合作方给的额度还要多，对不对？”

凌云霄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笔资金是他上周才谈成的，极其隐秘，连核心团队都只有两个人知道，她怎么会……

“你偷看我邮件了？”他挑眉，语气却没什么责备的意思。

“才没有。”她伸手，从他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他没退出的股市界面，“你最近关注的几个板块异动很明显，加上这份并购案里隐隐提到的资金流向，稍微猜一下就知道啦。”

她顿了顿，指尖在文件上敲了敲：“不过这笔资金背后的附加条款很苛刻，你在这儿绕了个弯规避风险，思路是对的，但这里——”她指着其中一段，“可以更直接点，我帮你改了个方案，你看看行不行。”

凌云霄看着她侃侃而谈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眼前的姑娘，不再是那个会在他办公室里紧张得攥衣角的小兔子了。她谈起商业逻辑时，眼神里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条理清晰，一针见血，甚至比他自己的思路还要更跳脱、更精准。

他想起她前段时间总泡在图书馆，除了专业课，还抱着厚厚的金融书啃；想起她偶尔会拿着他随手丢在公寓的财经杂志问东问西，眼神里满是好奇；想起她上次帮他整理报销单时，随口指出的几个流程漏洞，后来被财务采纳后，效率提高了不少。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小打小闹”，都是她悄悄踮脚、努力想跟上他脚步的证明。

“什么时候懂这些了？”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跟你学的呀。”她仰头看他，笑得眉眼弯弯，“还有，程昱洋给我寄了好多国外的案例，说多看看没坏处。”

提到程昱洋，凌云霄的手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拿起她改过的方案仔细看。越看，心里那点惊讶就越浓，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低笑出声。

“行啊姚鉴栩，”他把文件合上，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这是打算抢我饭碗？”

“才不要。”她伸手，勾住他的领带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仰头凑近他，呼吸轻轻扫过他的下颌，“我只想帮你。以后你的方案，我都帮你看，好不好？”

夕阳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暖得像融化的蜜糖。凌云霄低头，看着她眼里清晰映出的自己，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的“天与地”的距离，早就被她用这样一点点的努力，悄悄填平了。

他俯身，在她唇角轻轻啄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温柔：“好。”

她却很淡定的说:我跟姐姐那边说了她同意明天把全新的资金注入进来，还有银色公馆那个独立又强大，而且实力又匹敌一个大国的存在他们对我的合同感兴趣，所以说也决定会引过来一批新的货物姚鉴栩说完，还顺手把钢笔搁回笔架，指尖在文件边缘敲了敲，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凌云霄却彻底愣住了，手里的文件差点没拿稳。

“你说什么？”他确认般地追问，眉头微蹙，“姐姐？哪个姐姐？”他认识的人里，能调动“全新的、比往年更多”的资金，还能被她叫“姐姐”的，屈指可数。

“就是上次庆功宴上那位苏设计师啊。”姚鉴栩抬头看他，眼神坦然，“我后来找她聊了聊，发现她对你们这个并购案的底层逻辑很感兴趣，加上她最近正好有笔闲置资金想做长线投资，我帮你把条款捋顺了些，她觉得靠谱，就答应了。”

凌云霄的喉结动了动。苏晚的背景他清楚，能让她松口注资，绝非易事。而姚鉴栩居然能绕过他，直接跟苏晚谈成？

还没等他消化完，就听见她继续说：“至于银色公馆……”她指尖点了点文件上的一个标注，“他们的亚洲区负责人是程昱洋的导师的朋友，我托昱洋哥牵了个线，把你这份方案里关于新兴市场的布局摘出来单独发了份简版过去。”

她抬眼，冲他眨了眨眼，带着点小得意：“他们觉得这个思路够野，正好契合他们想拓展亚洲业务的计划，所以不仅答应引进那批特殊材料，还说愿意派技术团队过来对接。”

凌云霄站在原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说完这两件连他自己都觉得棘手的事，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发干。

银色公馆是什么地方？那是连他都要忌惮三分的神秘存在，势力遍布全球，行事低调却能量惊人，多少商业巨头想攀关系都找不到门路，她居然凭着一份简版方案，就让对方松了口？

“你……”他张了张嘴，想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低笑，“姚鉴栩，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啊。”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伸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衬衫上，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你最近太累了。能帮你分担一点，就分担一点。”

她顿了顿，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不想永远只是被你保护的小兔子，我也想变成能为你遮风挡雨的人啊。”

夕阳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凌云霄低头，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认真和坚定，心里那片曾经冰封的地方，像是被彻底暖透了，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泛起温柔的麻意。

他抬手，紧紧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哑得厉害：“好，我的大英雄，温热的呼吸洒在她发间，带着不容错辨的珍视。姚鉴栩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嘴角悄悄扬起。

一个月后，凌氏集团的会议室里，项目进度表上的数字触目惊心——

新增资金注入156批，涵盖了从传统实业到新兴科技的多个领域；合作商名单列了整整三页纸，其中不乏几个连凌云霄都曾感叹“难啃”的国际巨头；银色公馆引进的首批货物刚到港，就被预订一空，连带拉动了整个产业链的联动效应。

助理站在投影幕前汇报，声音里难掩激动：“凌总，姚小姐牵线的那几家，不仅资金到账快，还主动提出了后续三年的战略合作意向。尤其是苏设计师那边，刚才还发消息说，想追加一倍的投资额度。”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看向主位的目光里满是惊叹。

凌云霄却没看那些数据，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坐在角落的姚鉴栩身上。她正低头翻着文件，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头朝他弯了弯眼，像只偷藏了糖果的小狐狸。

他喉间低笑一声，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名字，声音沉稳却带着难掩的笑意：“按计划推进。另外，通知下去，今晚庆功宴，所有参与项目的同事都参加。”

散会后，他径直走到姚鉴栩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文件：“累了吧？”

“还好。”她站起身，活动了下脖子，“就是没想到银色公馆的效率这么高，比程昱洋说的还快半个月。”

“不是他们快，是你厉害。”他伸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脖颈，引来她一阵轻颤。

“去我办公室等我？”他问。

“嗯。”

办公室里，姚鉴栩刚坐下，就被他从身后抱住。他的下巴搁在她肩上，呼吸拂过她的耳廓：“丫头，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她侧头看他，眼底闪着狡黠的光：“秘密。”

他低笑出声，咬了咬她的耳垂：“那我这辈子，是不是都要用来发现你的秘密了？”

“说不定哦。”

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些曾经的距离、不安、试探，早已在并肩作战的日子里，化作了彼此眼底最坚定的信任。

他看着她在文件上写下的批注，字迹清秀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魄力，忽然觉得，当初那个在他办公室里紧张得攥衣角的小姑娘，早已长成了能与他并肩而立的模样会议室里正讨论到欧洲市场的瓶颈，几位高管眉头紧锁，声音里满是焦灼。姚鉴栩坐在后排，手里拿着半块没吃完的全麦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耳朵却没闲着，把每个人的话都听进了心里。

“欧洲的那块中心地带有那么难拿下吗？”

她忽然开口，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刚吃完东西的含糊，在严肃的讨论声里格外显眼。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投向她。

凌云霄也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浮起一丝无奈的纵容：“那块区域涉及多方势力，当地的政策壁垒很重。”

姚鉴栩哦了一声，没再多说。她坐着的折叠凳有点高，双脚悬空晃了晃，然后轻轻往下一跳，手里还拎着个小板凳——是她嫌椅子太高，特意让助理找来的。

她踩着小板凳走到投影仪前，踮脚按开开关，屏幕上瞬间亮起欧洲地图。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抓起鼠标，在地图上精准一点——一个红色坐标稳稳落在欧洲中心地带，正是他们讨论了半天都没头绪的那块区域。

“嘿嘿，”她转过身，眼睛弯成月牙，“姐姐说过段时间把这里给我当生日礼物。正好你们需要，拿去用呀。”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掉根针都能听见。

凌云霄最先回神，眉头微挑：“我记得你姐姐（苏晚）好像不是银色公馆的人。”

“对呀，”姚鉴栩点头，说得理所当然，“但姐姐嫁给了姐夫呀，我姐夫是那边一个王国的国王哦。”

“……”

几位高管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看着屏幕上的红色坐标，又看看一脸淡定的姚鉴栩，突然觉得嘴里有点发干。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高管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开口，语气里带着点颤音：“老板娘，这是……准备带我们扩张帝国版图了？”

这话一出，众人忍不住低笑起来，气氛却依旧透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有人忍不住追问：“这背后的靠山……到底有多大啊？”

姚鉴栩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靠山是什么。”

她想了想，忽然补充道：“不过我知道，我老师的地位比我老公（指凌云霄）还高哦。而且他是个男人，样貌可比我老公凶多了——真的很凶，我们做错事会被罚抄书的。”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点怀念的笑意：“那时候老师手里有八个学生，我们要是被人欺负了，他不管对方是谁，都会去讨回公道的。”

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了。

众人看看一脸认真的姚鉴栩，又看看主位上那位平日里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此刻却一脸“我老婆说什么都对”的凌总，忽然觉得，自家老板娘的背景，好像比他们想象中要深得多，也……可爱得多。

凌云霄看着站在投影仪前、踩着小板凳还一脸无辜的小姑娘，喉间低笑一声，站起身走过去，自然地把她从板凳上抱下来，稳稳托在怀里。

“讨论结束，”他抱着她往门口走，声音里带着笑意，“欧洲那块地，按老板娘说的办。后续对接，我亲自跟进。

被抱在怀里的姚鉴栩还在嘟囔：“其实老师更厉害的……

凌云霄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声音压低，带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宠溺：“知道了，你最厉害。”

身后的高管们面面相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以后跟着老板娘混，好像……挺有前途的？欧洲中心地带的项目推进得异常顺利。

苏晚的先生，那位传说中的国王，亲自发来了授权函，当地政府的壁垒一夜之间消弭无踪。凌氏的团队进驻时，甚至收到了当地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搞得几位见惯大场面的高管都有些手足无措。

消息传回国内，整个商界都震动了。谁也没想到，凌氏啃了半年都没啃下来的硬骨头，居然被他们那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老板娘，轻描淡写地搞定了，还是以“生日礼物”的形式。

庆功宴上，程昱洋特意从国外赶回来，端着酒杯走到姚鉴栩面前，笑着打趣：“行啊小栩，现在成大老板了，都能调动国王资源了。”

姚鉴栩正被一群高管围着敬酒，脸有点红，看到他来像是看到救星，躲到他身后：“别取笑我了，都是姐姐帮忙。”

“跟我还客气？”程昱洋揉了揉她的头发，转头看向走过来的凌云霄，眼神里多了些认真，“好好对她。”

凌云霄握住姚鉴栩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捏了捏，对程昱洋点了点头：“放心。”

等人散去，姚鉴栩靠在露台的栏杆上吹风，手里捏着杯果汁。凌云霄走过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腰：“累了？”

“有点。”她仰头看他，“他们总问我老师是谁，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垂，“不管你老师是谁，你是我的就够了。”

姚鉴栩笑了，转身抱住他：“我老师其实是个老学究啦，以前总说我太跳脱，让我多读书。”她顿了顿，眼睛亮晶晶的，“不过他说，女孩子要有点本事，才不会被人欺负。”

“他说得对。”凌云霄低头，额头抵着她的，“但现在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晚风带着香槟的甜香，吹起她的头发，缠上他的指尖。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像打翻了的星河。

姚鉴栩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旋转木马上对他告白的夜晚，那时候她还觉得，他们之间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可现在，他就在她怀里，他们的名字连在一起，出现在同一份合同上，并肩站在同一片星空下。

“凌云霄，”她轻声说，“我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嗯，”他低笑，吻落在她唇角，“我的大英雄，一直都很厉害。”

后来，凌氏的版图借着这次东风，一路扩张到了欧洲腹地。姚鉴栩也不再只坐在会议室后排吃面包，她成了凌云霄最得力的搭档，两人一起看项目，一起谈合作，偶尔意见不合会拌嘴，但最后总会达成一致。

有人问起凌云霄，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他总会看向身边那个正低头看文件的姑娘，眼底的温柔藏不住：“没什么秘诀，就是找到了一个愿意陪我一起往前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