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黑暗囚笼中的微光
冰冷。坚硬。无边的黑暗与死寂。
意识如同沉船，在粘稠冰冷的深海中艰难地上浮。每一次试图挣扎，都带来后脑炸裂般的剧痛和全身骨骼散架般的酸楚。林溪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久，时间在这个水泥地狱里失去了意义。
她蜷缩在冰冷刺骨的水泥地上，像一只被遗弃的破旧玩偶。手腕和脚踝上沉重的铁链，如同毒蛇缠绕，勒进皮肉，带来持续不断的、令人麻木的钝痛。膝盖处的伤口在粗糙地面的摩擦下早已绽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撕裂的皮肉，火辣辣的疼痛混合着冰冷的麻木感，不断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被电击过的神经末梢残留着强烈的麻痹感，让她的四肢沉重得不听使唤。
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砂砾，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剧痛。身体因为脱水和持续的寒冷而微微颤抖，皮肤表面却诡异地沁出冷汗，黏腻冰冷。胃袋空空如也，饥饿感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蚁在啃噬。那半瓶救命的矿泉水早已耗尽，空瓶子被她死死抱在怀里，如同最后一点虚幻的慰藉。
苏芮那张伪善而疯狂的脸，和她那些恶毒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在死寂中一遍遍回响：
“累赘…拖累…不配…”
“赎罪…净化…”
绝望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漫过她的头顶，试图将她彻底拖入无光的深渊。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几乎要将她最后一点力气榨干。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合上，都仿佛再也无法睁开。黑暗温柔地包裹着她，诱惑着她放弃抵抗，沉入永恒的安眠。
放弃吧…太累了…太疼了…
就这样…结束吧…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脑海里猛地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白光中，两张无比清晰的面孔，带着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如同撕裂黑暗的利剑，硬生生将她从沉沦的边缘拽了回来！
一张是李哲瀚。他穿着笔挺的警服，站在灿烂的阳光下，笑容温和而沉稳，深邃的眼眸里没有责备，只有无声的鼓励和包容。他仿佛就站在她面前，低沉而坚定的声音穿越了时空的阻隔，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小溪，别放弃。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得多。站起来！”
另一张，是顾曼曼。她穿着警校的作训服，没心没肺地大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明亮的眼睛像盛满了阳光。她大大咧咧地伸出手，仿佛要拍她的肩膀，声音清脆而充满力量：“笑嘻嘻！天塌下来当被盖！给姐挺住！等我回来请你吃大餐！”
还有…范天明。他沉默地开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车后的身影；他清晨放在她桌上那杯温热的豆浆；他在医院守着她时，布满血丝却无比执拗、不肯移开半分的眼睛…那眼神里，是无声的守护，是沉重的担忧，是…一种她不敢深想、却在绝境中无比渴望的温暖。
一股微弱却无比灼热的暖流，硬生生从冰冷绝望的深渊底部涌了上来！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里，猛地爆起一颗炽热的火星！
不！
不能放弃！
不能倒下！
不能向苏芮这个疯子屈服！
不能让哲瀚失望！
不能让曼曼担心！
更不能…让天明…再经历一次失去的痛苦！他眼里的血丝，他肩上的伤疤…他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了！
林溪猛地睁开眼！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骤然收缩，里面燃烧着两簇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火焰！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咬住早已干裂破皮的下唇！尖锐的疼痛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如同强心针般刺入她昏沉的神经！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必须活下去！
活下去的念头，如同最原始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痛苦和绝望！
她开始行动。拖着沉重的铁链，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刺耳的“哗啦”声，冰冷的铁环摩擦着脚踝磨破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膝盖的伤处更是如同在粗糙的砂纸上反复摩擦，温热的液体再次渗出，浸湿了裤腿。
她的目标，不再是那早已空空如也的水瓶，而是距离她蜷缩位置稍远一些的水泥墙角。那里相对干燥，而且墙角的结构或许能给她一点支撑。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爬行。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虚弱的眩晕感不断袭来。她只能依靠着脑海中那几张温暖的脸庞，依靠着哲瀚沉稳的声音、曼曼没心没肺的笑声、天明那双执拗的眼睛…来汲取那一点点微薄的力量。
就在她刚刚挪动了一小段距离，背靠着冰冷的墙角，获得一丝微不足道的喘息时——
“吱呀——”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的声音，如同丧钟般在死寂中响起。刺眼的光线从门外涌入，短暂地照亮了这肮脏的囚笼，也勾勒出门口那个高挑优雅的身影。
苏芮。
她换了一身剪裁更显干练的黑色套装，脸上妆容依旧完美无瑕，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袅袅的香气与这牢狱的霉味格格不入。她踱步进来，姿态从容，仿佛巡视自己的领地。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的“笃笃”声，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林溪紧绷的神经末梢上。
苏芮的目光落在蜷缩在墙角、狼狈不堪、却睁着一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的林溪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被一种冰冷的嘲讽取代。
“啧，还挺精神？”苏芮的声音带着一丝虚伪的惊讶，更多的却是居高临下的鄙夷，“看来我的‘忏悔室’，还没让你真正认识到自己的罪孽？”
林溪靠在冰冷的墙角，急促地喘息着，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混着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地、毫不退缩地瞪着苏芮。
苏芮似乎被林溪眼中那不屈的光芒刺痛了。她脸上的优雅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眼神陡然变得阴鸷。
“还在想着你的天明会来救你？”苏芮嗤笑一声，向前走近两步，停在林溪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外，语气充满了恶毒的讥讽，“别做梦了！我刚刚得到消息，你的范大队长，此刻正焦头烂额呢！他以为他找到了线索？可笑！我早就把警方的目光引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现在，他们大概正在某个废弃工厂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吧？哈哈！”
她欣赏着林溪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更深沉的痛苦，语气变得更加恶毒：“哦，对了，我还特意给他发了张照片，就是你现在这副跪在地上、摇尾乞怜的样子！你猜他看到之后是什么表情？愤怒？痛苦？还是…终于认清了你这个只会带来厄运的累赘本质？！”
苏芮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试图刺穿林溪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意志。
“他只会觉得你是个麻烦！是个甩不掉的包袱！是我！只有我才能帮他摆脱你！只有我才能给他真正的未来！”苏芮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等他彻底认清这一点，等他彻底对你失望，就是我送你去该去的地方，然后…永远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似乎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
就是现在！
林溪眼中那不屈的火焰骤然暴涨！所有的痛苦、虚弱、恐惧，在这一刻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苏芮的靠近，给了她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用尽全身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释放！林溪的头颅，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厉，猛地向上、向前撞去！
目标——苏芮毫无防备的、近在咫尺的鼻梁！
“砰！”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啊——！！”
苏芮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瞬间从鼻梁蔓延至整个面部！她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温热的液体瞬间从鼻腔涌出！手中的咖啡杯脱手飞出，滚烫的褐色液体泼洒出来，溅了她一身，也溅到了林溪的手臂上，带来一阵灼痛！
苏芮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一手捂住剧痛流血的鼻子，另一只手胡乱地挥舞着，防止林溪再次袭击。她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下来，妆容被鼻血和咖啡污渍糊花，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剧痛和滔天的愤怒！
“贱人！你找死！！”苏芮的声音因为剧痛和愤怒而扭曲变形，如同恶鬼的嘶嚎。她顾不上流血的鼻子，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杀意，抬脚就朝着蜷缩在地上的林溪狠狠踹去！
坚硬的鞋尖重重踢在林溪的肋骨上！
“呃！”林溪闷哼一声，身体被踢得翻滚出去，剧痛瞬间席卷了胸腔，让她几乎窒息！铁链哗啦作响。她蜷缩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肋间撕裂般的疼痛，眼前阵阵发黑。
苏芮喘着粗气，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看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林溪，眼神怨毒到了极点。鼻梁的剧痛和狼狈让她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伪装的优雅。
“好！很好！”苏芮的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颤抖，充满了血腥味，“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了！想早点解脱？做梦！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她不再停留，带着满脸的血污和滔天的恨意，踉跄着冲出了铁门。
“哐当！”铁门被狠狠摔上！落锁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重和愤怒！
囚室里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林溪痛苦而急促的喘息声，以及铁链随着她身体无意识抽搐而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肋骨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被钝刀切割。手臂上被咖啡烫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和浓烈的咖啡味。
身体如同散了架，每一个细胞都在哀鸣。
然而…
林溪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沾满尘土和血污的脸上，嘴角却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但她反击了！
她让那个疯子流血了！
她撕破了那张伪善的面具！
黑暗依旧浓重，疼痛依旧肆虐。
但心底那点名为“守护”与“等待”的微弱火焰，却因为这一次竭尽全力的反击，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绝境的风暴中，燃烧得更加倔强，更加明亮！
她艰难地侧过头，将脸颊贴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目光穿过铁笼般的黑暗，望向那扇紧闭的铁门之外，仿佛能穿透层层阻碍，看到那个正不顾一切向她奔来的身影。
天明…
我会…撑住…
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