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真正的“饲主”

还不等她细想，怀中突然传来轻微的动静。

谢迟昼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孩童般的纯黑，而是变成了完全的银灰色，如同两轮凝固的满月，里面流淌着古老而苍凉的时间长河。

他抬起小小的、还带着婴儿肥的手，轻轻握住了温瓷正在碎裂的右腕。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

温瓷右臂的裂纹突然静止了。所有银灰色的光芒向内坍缩，在瓷化的皮肤下形成无数细小的漩涡。她的意识被猛地拽入一个陌生的记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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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溯回）

她看见一座燃烧的瓷窑。

窑内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银灰色的时烬之火。一个高大的身影跪在窑前，怀里抱着一尊已经碎裂的白瓷人偶。人偶的面容……赫然是她自己。

"第七次重烧。"那人影低声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阿瓷，你说过……瓷器碎了重烧就好。"

他抬起脸。火光映照下，那是一张成年谢迟昼的脸，却憔悴得如同百岁老人，银灰色的长发里夹杂着无数雪丝。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眼白和瞳孔之分，完全是一片银灰的混沌，里面倒映着无数破碎的时间长河。

"这次我会调整时烬配比。"他将碎瓷人偶放入窑中，指尖在瓷偶眉心一点，一滴暗金色的血渗入裂纹，"你碎一次，我烧一次。碎百次……烧百次。"

窑门关闭的瞬间，温瓷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

"谢迟昼，你的永昼……才是世上最残忍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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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温瓷猛地弹坐起来，记忆碎片如潮水般退去。她发现自己躺在凝水玉脂凹槽旁，右臂的瓷化退回了肘部，裂纹也不再蔓延。谢迟昼蜷缩在她怀里，恢复了孩童模样，呼吸平稳，仿佛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温瓷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她颤抖着抬起右手，肘部的瓷斑边缘，多了一行细如发丝的暗金色铭文——那是时烬道体的本源烙印，也是成年谢迟昼在记忆里滴入瓷偶的那滴血所化。

"饲主认证：编号000谢迟昼。"

系统的提示音迟来地响起：

【滋……检测到宿主获得时烬道体次级权限……】

【饲劫契约重新平衡中……】

【警告：该操作导致系统底层协议冲突……】

【……正在强制重启……】

温瓷看着怀中昏睡的谢迟昼，轻轻擦掉他额角的冷汗。

"原来如此。"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不是我在饲养劫数……"

晶台边缘，第一缕晨光穿透琉璃穹顶。

"而是劫数……一直在饲养我。"

系统的重启比温瓷预想的更彻底。

原本悬浮在视野边缘的猩红负债数值突然熄灭，左腕的裂痕也不再灼烧，仿佛一瞬间切断了与某个更高维度的连接。悬命台的死寂被放大，只剩下蚀骨晶蚁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以及谢迟昼微弱的呼吸。

温瓷试探性地动了动右臂——肘部的瓷斑已经稳定，暗金色的"饲主认证"铭文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她尝试集中意念，想象着调动那股被封存的时烬能量。

一缕银灰色的光丝从瓷斑裂纹中渗出，如游蛇般缠绕上她的指尖。与之前狂暴的时烬能量不同，这股力量温顺而沉寂，仿佛认主后的凶兽收起獠牙。

"这就是……次级权限？"温瓷低声呢喃，指尖轻划，那缕光丝随着她的意念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弧线。所过之处，空气泛起细微的涟漪，如同时间被轻轻拨动。

她心跳加速，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如果她能操控时烬之力，哪怕只有一丝，是否意味着她可以影响悬命台的时间流速？

远处，变异晶蚁群的骚动愈发剧烈。那些吞噬了时烬血渍的个体甲壳已经完全转为银灰色，体型膨胀至拳头大小，口器中滴落的涎液腐蚀得晶藤地面滋滋作响。它们正在适应时烬之力的侵蚀，甚至开始反过来啃噬谢迟昼之前布下的银灰火焰屏障！

时间不多了。

温瓷深吸一口气，将指尖的光丝缓缓引向谢迟昼的眉心。如果记忆碎片里的成年谢迟昼能操控时间，那么即便此刻的他意识混沌，身体里也一定残留着本能的法则印记——

"帮我……"她无声地祈求，光丝触及他皮肤的刹那——

咔嚓。

仿佛冰面碎裂的脆响，温瓷的视野骤然扭曲！

悬命台的景象如被打碎的镜面，分裂成无数碎片。而在那些碎片之间，流淌着一条她从未见过的、银灰色的"河流"。那不是真正的水流，而是由无数定格瞬间组成的时间裂隙！

她看到自己第一次穿越到柴房，给脏兮兮的小谢迟昼擦脸时，他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着那个歪脖子陶偶；

她看到自己发烧昏迷时，七岁的谢迟昼彻夜不眠地守在床边，用冻得通红的手笨拙地煮粥；

她甚至看到更早之前——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裙的女子在某个雨夜将陶偶塞进小谢迟昼手里，而下一秒，女子的身影如烟消散……

这些画面不是记忆，而是被凝固的时间残片，像碎瓷般漂浮在裂隙中。

这就是谢迟昼眼中的世界？

温瓷震撼得忘记了呼吸。每一个瞬间都被永恒定格，无法前进，也无法真正逝去。难怪他说"永昼"——这不是恩赐，而是酷刑。

"……阿瓷？"

微弱的童声将她拉回现实。谢迟昼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银灰色的眸子比之前清明许多，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的小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看到了？"

温瓷没有否认。她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轻声问："那些碎片……是你故意留下的？"

谢迟昼的睫毛颤了颤。此刻的他看起来既不完全是七岁的孩童，也不完全是记忆里那个疯魔的成年人，而像是某个卡在时间夹缝中的、挣扎的魂灵。

"是路标。"他声音沙哑，"每次……你消失……我都会在时间里……埋一块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