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之门

通风管道里的爬行持续了多久，我已经记不清了。双色球在掌心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炭。突然，前方透进一缕血红色的光。我眯起眼睛，看见铁网栅栏的缝隙里，是条废弃的地铁隧道。

腐臭味扑面而来。墙皮剥落，露出后面发黑的钢筋。地面上蜿蜒着暗红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我钻出通风口时，发现那串灰色毛发是从一个扭曲变形的金属挂钩上垂下来的。

"哥..."晶体碎片微弱地震动着，"地下...通道..."

隧道尽头隐约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还有种奇怪的嗡鸣。我摸索着往前走，靴底踩到什么东西发出碎裂声。低头一看，是半张泛黄的车票，上面印着"末班车"三个褪色字。

前方拐角处突然亮起一团幽蓝的光。我迅速躲到一根承重柱后，看到个穿着铁路制服的老头正往墙上贴告示。他动作僵硬，每贴一张就要抽搐几下脖子。告示内容全是同一个字："止"。

老头转身离开时，我注意到他后脑勺有道拉链状的疤痕，和我在剧院看到的那个女人的一模一样。等脚步声远去后，我才继续往前走。空气越来越潮湿，墙壁渗出黑色液体，在地上聚成水洼。

转过第三个弯道时，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儿。记忆突然闪回：瑶瑶失踪前夜，她穿着病号服从医院跑出来找我。那天晚上也是这种味道，混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

"站住！"

一声断喝把我惊醒。前方出现一扇巨大的铁门，表面布满爪痕。门上方有个血红色的月亮图案，正在缓慢旋转。守门人是个高大的男人，脸上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握着根带倒刺的铁链。

"交出核心。"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否则永远困在这里。"

我没理他，握紧双色球往前迈了一步。铁链突然甩过来，擦着耳际掠过，在墙上砸出火星。"你妹妹已经不在了。"守门人继续说，"你以为自己在救她？其实你才是那个被利用的容器。"

"放屁！"我怒吼着举起双色球。

"那就看看这个。"他掏出一面破碎的镜子，"你们兄妹从小就不是正常人，对吧？每次午夜十二点，影子里都会出现整座城市的倒影。"镜子反射出我的脸，但下一秒变成了另一个画面——年幼的我和瑶瑶并排躺在实验台上，身上连着各种导线。

我踉跄着后退，双色球差点掉落。记忆深处有什么在翻涌，却始终抓不住。守门人趁机挥动铁链，我勉强侧身躲开，但手臂还是被划出一道血口。

"疼吗？"他冷笑着，"当年你们被选中做实验时，也这么疼吧？"

"闭嘴！"我把双色球对准他砸过去。强光爆发的瞬间，他面具裂开一道缝。我看到了——那张脸竟和我在医院病床上看到的自己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我后退一步，脚跟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生锈的怀表，表面刻着"YYH-002"。那是瑶瑶的病历编号。

守门人趁机发动攻击。铁链缠住我的腰，勒得喘不过气。"知道为什么选你当快递员吗？"他在我耳边低语，"因为你最适合运送核心。每次送外卖，都在强化两个世界的连接。"

我拼命挣扎，指甲抠进墙面。血迹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形成奇怪的图案。那些暗红色痕迹突然开始流动，组成一句话："逃不出去的，永远逃不出去..."

"你妹妹现在就在核心区域。"守门人的声音带着蛊惑，"但如果你死了，她就能获得完整的躯体。"

"滚开！"我用尽全力把双色球按进胸口。强光从体内爆发，守门人惨叫着松开铁链。我趁机冲向那扇血月之门，手掌刚触到门把手上，就听到他说："你以为自己是在救人？其实你才是那个被复制的..."

门开了。

刺眼的白光中，我看到无数个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有的穿着病号服，有的裹在保温箱里，还有的正被推进冷库。最中间那具躯体胸口插着输氧管，和我在显示器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真正的核心区。"守门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亲爱的快递员。"

我冲进门内，身后的铁门轰然关闭。空间开始扭曲，重力方向不断变化。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交替变换，让我分不清上下左右。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发光的记忆碎片，每一片都映照出我和瑶瑶的某个瞬间。

"哥..."晶体碎片的声音越来越弱，"小心...地下..."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我坠入一片漆黑，耳边响起无数尖叫声。下坠过程中，某块记忆镜片擦过脸颊，我看到瑶瑶被无数银色锁链缠绕的画面。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守门人面具裂缝后的眼睛——那眼神复杂得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充满怜悯。

坠落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当我终于落地时，四周一片寂静。远处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听起来像是...瑶瑶？

"哥..."

那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陌生得让我心悸。

我躺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远处传来铁器拖地的声响，节奏很慢，一声一声敲在神经上。

"哥..."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但这次我听出了不对劲。不是瑶瑶的声音，比她低哑很多。我想撑起身子，却发现手脚都被某种黏稠的液体缠住了。抬头望去，无数半透明的人形轮廓正从墙壁里渗出，它们的手指细长得像面条，有的已经快碰到我的脸。

最靠近的那个轮廓突然凝实。那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满脸都是干涸的血迹，左眼发白。她咧开嘴，露出黑漆漆的牙床："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来找妹妹的？"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另一个轮廓实体化了，这是个满脸烧伤疤痕的男人，手里握着半截输液管。更多的身影开始成形，我看到有人拿着手术刀，有人捧着X光片，还有人脖子上挂着听诊器。

"这里每个人都想见亲人。"女人舔了舔开裂的嘴唇，"可最后都变成了我们这样。"

我拼命挣扎，黏液却越缠越紧。某个瞬间，我感觉后颈发凉，就像小时候发烧时瑶瑶用酒精给我擦脖子的感觉。那些身影突然全部静止，一个裹着白大褂的身影从天花板上倒挂下来，它手里握着个生锈的注射器。

"别碰他！"尖叫声从上方传来。

整片空间剧烈震动，挂在天花板上的白大褂被什么东西扯走了。我趁机翻身滚到一边，看到血月之门居然开了条缝。门外站着个戴口罩的护士，她手里举着个发光的装置，和我在医院见过的紫外线消毒灯差不多。

"快走！"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马上就要完成转化了！"

我往门口爬去，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护士伸手要拉我，就在指尖快要碰到的一瞬间，她的脸突然扭曲变形，皮肤下鼓起一个个包块。她惊恐地看着我，嘴巴张得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个黑洞。

我冲进门内，身后的景象瞬间消失。现在我站在一条走廊里，两侧全是贴满封条的病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墙上用红色油漆写着"实验区"三个大字。

走廊尽头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我握紧双色球，慢慢往前走。第一间病房的窗户上蒙着白布，但我能看到里面有个身影正对着我招手。

"瑶瑶？"

白布突然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腐烂的脸。那东西咧开嘴笑起来，嘴角撕裂到耳根。我后退几步，发现其他病房的白布都在晃动。越来越多的手掌印出现在玻璃上，有些很大，有些很小。

锁链声越来越近。我转身要跑，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低头一看，是个生锈的轮盘，上面刻着模糊的字母：YYH-001。那是我的病历编号。

"你终于来了。"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抬头望去，通风口边缘坐着个人影。他穿着和我一样的外套，脸上却布满黑色血管，左手是个金属钩子。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完全漆黑，没有一点白色。

"你是谁？"我举起双色球。

"看看这个就知道了。"他抛来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病历本。我翻开第一页，差点把袋子扔出去——照片上是我的脸，姓名栏写着"林默"，但出生日期是三个月前。

"这不可能..."我往后退。

金属钩子划过空气发出尖啸。我转身就跑，身后传来狂笑。走廊的灯光开始闪烁，每个病房的门缝里都渗出黑色液体。跑过第七间病房时，我听到里面传来瑶瑶的哭声。

"救救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