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密谈
雪还在下。我蹲在垃圾桶后面，牙齿打战。女孩已经跑了，但她的气息还留在空气里，混着消毒水和白菊的香味。
远处传来警笛声，但我知道没人会来。这栋楼，这个街区，甚至整座城市都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的袜子，全乱套了。
我摸了摸口袋，照片边缘的蓝液还在蔓延。瑶瑶的笑容已经被染成深紫色，像是中毒的花。
"傻站着干嘛？"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一看，穿白大褂的医生正趴在阳台上，手里握着冒火花的仪器，"要不我给你拿条毯子？"
我没说话，转身就想跑。可膝盖疼得要命，刚迈出一步就摔了个狗啃泥。
"别费劲了。"他跳下来，动作轻得像片羽毛，"你们逃不掉的。镜核已经觉醒了。"
我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发现雪地上的脚印消失了。不是被新雪盖住，而是从来就没存在过。
"你们是谁？"我问。
"我们是守门人。"他举起冒火花的仪器，屏幕上的曲线疯狂跳动，"负责把不该进来的东西送回去。"
我想起刚才那个女孩说的话。她说她是妹妹，可瑶瑶右耳垂有颗痣。我记得很清楚，那年她八岁，我亲手给她戴耳环时留下的针眼。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继续问。
"纠正错误。"医生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三年前就不该让你活下来。"
这句话让我浑身一震。三年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救护车的鸣笛和医院走廊的日光灯。那时候瑶瑶躺在病床上，护士说她可能熬不过当晚。
"所以你们绑架了她？"我咬牙切齿地说。
"是她选择了这条路。"医生往前走了一步，"就像你现在这样。"
我后退两步，后背撞上了垃圾桶。金属外壳发出沉闷的响声。
"选择什么？"我问。
"成为容器。"他说这话时，仪器突然爆裂。碎片扎进他额头，可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趁机往小巷深处跑。积雪没到脚踝，每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身后传来脚步声，比我的快得多。
转过第三个路口，我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自称妹妹的女孩，她靠在墙边，卫衣领口开了，露出里面的医用绷带。
"你受伤了？"我问。
"没事。"她扯了扯衣领，"继续走。"
我盯着她手腕上发光的伤口。"那到底是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定位器。"
"给谁定位？"
"他们。"她指了指来时的方向，"但现在失效了。"
我想起浴室里她说过的话："你拆了防盗网，昨晚十一点四十七分。"
"对。"她点点头。
"可那时候我在剧院门口，攥着这个发抖。"我掏出怀表。
她伸手碰了碰我的脸："我知道。"
我抓住她的手："那你到底是..."
"嘘！"她突然捂住我的嘴。远处又传来引擎声，车灯穿透雪幕。
她把我推进垃圾桶后面，自己也躲了进来。雪还在下。她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带着海盐的腥味。我闻到她身上除了消毒水，还有种熟悉的香味，像是医院走廊尽头那盆白菊。
车过去了。她刚要起身，我按住了她："再等等。"
她没说话，只是靠得更近了些。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还有心跳。咚、咚、咚，像是老房子的挂钟。
"瑶瑶病房窗外也有棵白菊。"我说，"每年春天都开得特别好。"
她的眼睫毛颤了颤。
"你喜欢那花？"
"不喜欢。"我说，"因为每次花开的时候，她都要住院。"
她突然笑了。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在雪地里融出小坑。
"那等这次事完了，我把花移走。"
"你到底是谁？"我又问了一遍。
她凑近我的耳朵："现在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说了你也不会信。"她慢慢往后退，"但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害你。"
我抓住她的手腕："那就别走了。"
她摇头："不行。他们还在找我。"
"让他们来找！"我说，"我不怕他们。"
她看着我的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突然踮起脚，亲了下我的脸颊。她的嘴唇很凉，带着铁锈味。
"等这场雪停了。"她说，"我就告诉你真相。"
然后她转身跑了。消失在风雪里，只留下地上一串脚印。
我站在原地，脸颊上还留着她亲过的地方。很冷，但心里却暖暖的。
远处传来钟声，午夜的钟声。镜渊又要开始反转了。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瑶瑶的笑脸被蓝液染成了深色。
抬头看着飘雪的夜空，我知道这场游戏还远没有结束。
突然想起医生说的那句话："三年前就不该让你活下来。"
我转身往回走。既然他们不想让我活着，那我偏要活得更好。
穿过两条街，我来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玻璃门上结着霜，收银台后面坐着个打瞌睡的姑娘。
我走到饮料区，拿起一罐橙汁。瓶身凝着水珠，冰凉的感觉让我想起刚才那个吻。
"要这个吗？"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
"啊...对。"我把橙汁递给她。
她扫码时，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有道伤疤，形状像个问号。
"你的伤..."我话还没说完，她突然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那是伤疤？"她声音有点发抖。
"因为它看起来像..."我话说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僵住了。这姑娘的脸，怎么越看越像瑶瑶？
"你认识我姐姐？"她突然问。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林瑶。"
我手里的橙汁差点掉在地上。照片里的瑶瑶确实有个双胞胎妹妹，但那个妹妹三年前就...
"你不是..."我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放下橙汁，"但时间不多了。他们马上就要找到这里。"
"你是真的瑶瑶？"
"算是吧。"她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是现实世界的凌晨两点十七分，镜渊将在五分钟后反转。你必须在这之前找到真正的容器。"
"容器？"我愣住了。
"就是你。"她说这话时，便利店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货架上的商品开始扭曲变形，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玩具。
"听着，"她抓住我的手腕，体温比刚才那个女孩高很多，"三年前那场车祸后，你的意识被困在了镜像世界。而我，被迫成为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
"所以刚才那个..."
"是守门人派来的仿生体。"她打断我，"他们的目标是你，而不是我。"
玻璃门突然炸成碎片。寒风卷着雪花冲进来，还有个黑影。
"找到了。"戒指男站在门口，西装笔挺，像是刚从太平间爬出来。右手的铁皮箱在燃烧，蓝火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
"时间到了。"他说这话时，嘴角裂到耳根。火焰从他眼眶里往外冒。
我抓起橙汁往出口跑。瑶瑶...或者说那个长得像瑶瑶的姑娘，挡在我面前。
"快走！"她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了出去。身后传来打斗声，还有玻璃碎裂的声响。
跑过三个路口，我发现自己站在老城区的巷子里。这里的建筑都像被虫蛀过似的，墙皮斑驳脱落。
突然听到哭声。很小声，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循着声音找去，发现个废弃的配电房。门锁已经锈蚀，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月光从裂缝照进来。在那点微光中，我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瑶瑶？"
她坐在角落里，怀里抱着个破布娃娃。右边耳朵缺了一角，是我高中时送她的生日礼物。
"哥哥？"她抬起头，泪眼朦胧。
我冲过去抱住她。她比我记忆中瘦了很多，像是营养不良的病人。
"对不起..."她抽泣着说，"我不该偷偷跑去看演唱会..."
"没关系。"我拍拍她的背，"咱们回家。"
就在这时，整个配电房突然震动起来。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他们来了。"瑶瑶说。
"谁？"
"守门人。"她抓住我的手，"快跑！"
我们刚跑到门口，就看到戒指男站在那儿。蓝火已经烧到他的脖子，可他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终于找到你们了。"他说。
我护住瑶瑶，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到墙上，疼得龇牙咧嘴。
"为什么要追我们？"我问。
"因为你们是钥匙。"他说这话时，右手突然断裂。铁皮箱掉在地上，蓝火蔓延开来。
"什么钥匙？"
"打开镜核的钥匙。"他一步步逼近，"当双生子的血混合在午夜，镜渊就会迎来新的主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瑶瑶突然推开我，往反方向跑。
"瑶瑶！"
"快走！"她头也不回地喊，"去找穿白大褂的医生！"
我愣在原地。戒指男的尸体突然燃起蓝火，像是有人在他体内点了把火。
远处传来钟声，这次是真的钟声。教堂的钟，凌晨三点。
镜渊又要反转了。
我攥着瑶瑶的手往巷子深处跑。她气喘吁吁，脚步踉跄。身后传来蓝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戒指男皮鞋敲击地面的节奏。
"那边！"瑶瑶突然拽着我拐进死胡同。墙上爬满藤蔓，月光被乌云遮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躲这儿？"我压低声音问。话音未落，整面墙突然塌陷。碎砖石块像慢镜头般悬浮在空中，露出后面漆黑的通道。
"快进去！"瑶瑶把我推进去。我后脑勺撞到墙壁，眼前直冒金星。等视线恢复时，发现我们站在一条地下走廊里。日光灯管闪着，墙壁上全是镜面不锈钢板。
"这是..."我还没说完，就被她捂住嘴。她竖起食指贴在唇边，示意安静。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人拖着铁链走路。
走廊尽头有扇红门，门把手上缠着褪色的许愿带。瑶瑶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锁孔是倒三角形，和普通钥匙完全不匹配。
"三年前车祸后，我就在这醒来。"她边说边转动钥匙，"他们给我装了定位器，但我偷偷改了频率。"
门开了，里面是个老式手术室。无影灯亮着，照在中央的金属台上。台边摆着各种器械，有些看起来像是上世纪的。
"你带我来这干嘛？"
"要打破循环。"她转身面对我，"除非双生子自愿献祭，否则镜核永远不会关闭。"
"什么意思？"
"每过三小时，现实就会重置。"她掀起袖子，手腕有道新鲜的伤口，"每次重置，我会失去一部分记忆。但这次不一样，我找到了真正的容器。"
我后退一步，后背撞到器械车。托盘里的手术刀叮当作响。
"别怕。"她伸手想拉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离开。"
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口。把手缓缓转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跑！"我拽着她冲向另一侧的门。推开门是楼梯间，台阶上积满灰尘。我们往上跑，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到顶层时，门被焊死了。瑶瑶掏出钥匙，这次是普通的铜钥匙。锁刚打开，门就被猛地推开。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那，手里握着冒火花的仪器。
"终于找到你们了。"他额角流着血，"这次别想逃。"
我护住瑶瑶往后退。楼梯扶手锈得厉害，抓在手里直掉铁屑。医生往前走一步，仪器突然爆裂。碎片扎进他额头，可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为什么要追我们？"我问。
"因为你们是钥匙。"他说这话时，右手突然断裂。铁皮箱掉在地上，蓝火蔓延开来。
"什么钥匙？"
"打开镜核的钥匙。"他一步步逼近，"当双生子的血混合在午夜，镜渊就会迎来新的主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瑶瑶突然推开我，往反方向跑。
"瑶瑶！"
"快走！"她头也不回地喊，"去找穿白大褂的医生！"
我愣在原地。戒指男的尸体突然燃起蓝火，像是有人在他体内点了把火。
远处传来钟声，这次是真的钟声。教堂的钟，凌晨三点。
镜渊又要反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