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回音石语，遗憾成结
王城的秋意总带着点清冽的甜，可这年的秋却不同——城西的古战场遗址突然冒出成片的“回音石”。那石头是灰蓝色的，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人站在旁边说话，孔洞就会发出细碎的回声，若是心存遗憾，回声就会变成清晰的“遗憾重现”。
最先出事的是老鞋匠。他对着回音石叹“要是当年没跟妻子吵那架就好了”，石头立刻传出他妻子临终前的声音：“你总是不肯低头……” 老鞋匠当场就红了眼，抱着石头不肯走，反复念叨“我错了”。
灵蝶带着巡逻队赶到时，遗址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有农夫对着石头哭“去年该多种半亩麦”，回声里就飘来麦穗落地的簌簌声；有士兵蹲在石头前闷声说“那次该救那个孩子”，回声里便响起孩童的呼救……人人都被自己的遗憾困住，像陷入了无形的网。
“这石头在‘放大遗憾’。” 灵蝶用圣光匕首敲了敲回音石，石头发出沉闷的嗡鸣，孔洞里渗出淡淡的灰雾，“雾里有‘执念能量’，会勾着人反复回想遗憾，久了会耗尽心神。”
雪奈的龙气拂过石头，冰蓝色的光晕在孔洞里打了个旋，竟听到了雪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怅然：“要是没冰封王城就好了……” 她心里猛地一揪——这是雪姬藏了千年的遗憾，连同契果都没映照出的、对“失控”的自责。
“别被它影响。” 凯的圣光及时裹住她的手腕，暖光顺着手臂蔓延，压下她心头的涩意，“遗憾是过去的影子，抓着不放，会被影子拖进黑暗。”
他蹲下身，指尖的圣光探入石头的孔洞，回声突然变了调，传出他少年时的声音：“对不起，我没能护住你……” 那是他刚成为勇者时，没能救下的一个平民孩子，也是他藏在心底最沉的疤。
雪奈看着他瞬间紧绷的下颌，突然握住他的手，龙气与圣光交织着渗入石头：“你的遗憾，我陪你一起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像他当年握着她的手，说“你的冲动，我替你兜底”。
灵蝶也加入进来。她的圣光匕首划开一道石缝，回声里传出妹妹的声音：“姐姐，我不怪你……” 那声音温柔得像落蝶谷的风，却让灵蝶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匕首上的圣光突然亮起来：“我知道你不怪我，但我总想着，要是那天我走慢些就好了。” 话音落，她的圣光竟顺着石缝往里钻，像在轻轻安抚那道遗憾的影子。
三人很快发现，回音石的根源在古战场中心的“遗憾碑”。那碑是块巨大的回音石，碑上刻满了战死士兵的名字，碑底的裂缝里渗出最浓的灰雾，正源源不断地滋养着周围的小回音石。
“古战场本就埋着太多未说出口的遗憾。” 凯的圣光在碑上流转，金色的光芒与灰雾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今年秋雨多，把地下的执念能量冲了上来，才让回音石成了气候。”
雪奈的龙气绕着碑身盘旋，冰蓝色的光晕里浮现金色的龙纹——那是雪姬的力量在呼应。她突然明白了雪姬的遗憾：不是后悔冰封王城，是后悔没能用更温和的方式守护，让太多人在恐惧中留下了对“雪龙”的误解。
“凯，借我点圣光。” 雪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雪姬的遗憾，该由我来结；你的遗憾，我们一起拆。”
凯毫不犹豫地将圣光渡给她。冰蓝与金色的光芒在碑顶汇聚，形成一道螺旋状的光柱，光柱里浮现出无数遗憾的碎片：雪姬对着冰封的王城垂眸，少年凯抱着死去的孩子发抖，灵蝶站在落蝶谷的岔路口回头……
“这些不是枷锁。” 雪奈的声音透过光柱传遍遗址，“是我们活过的证明啊。”
她对着光柱里的雪姬影子说：“你护住了王城，这就够了；剩下的误解，我来解。”
凯对着少年自己的影子说：“后来我护住了更多人，这就够了；那个孩子，我记在心里。”
灵蝶对着妹妹的影子说：“我带着你的份好好活，这就够了；落蝶谷的花，我每年都去浇。”
当最后一句“够了”落下，光柱突然炸开，灰雾在光芒中消散，回音石的孔洞里传出的不再是遗憾，而是清冽的风声。老鞋匠对着石头笑了：“我家老婆子当年其实偷偷给我补了件新衣裳呢”；农夫拍着大腿说：“今年的麦够吃了，明年再多种点”；士兵站起身，握紧了手里的剑：“下次一定能救更多人”。
遗憾碑上的灰雾散去，露出底下刻着的一行小字：“生者记，逝者安。”
回程的路上，暮色染红了天际。雪奈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突然笑出声：“原来雪姬也会有遗憾啊。” 以前总觉得她是无所不能的雪龙，现在才发现，她也是会后悔、会自责的“人”。
凯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暖融融的：“谁都会有。但重要的是，我们不会让遗憾困住往后的路。” 他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吻，“就像现在，有你在，我没什么可遗憾的。”
雪奈的脸颊红扑扑的，却用力点了点头，尾尖轻快地勾住他的手腕。灵蝶走在后面，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觉得，那些藏在遗憾里的痛，其实都在悄悄变成温柔的铠甲——让他们更懂得珍惜眼前人，更坚定地走向往后的日子。
回到塔楼时，定世花的露珠里映出了古战场的画面：三人站在遗憾碑前，光柱炸开的瞬间，他们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三道永不分离的光。露珠折射出的光落在雪奈手背上，带着点清冽的甜，像极了王城的秋。
“凯。” 雪奈靠在露台的栏杆上，看着远处渐亮的灯火，“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们都像今天这样，好不好？” 不躲，不逃，把遗憾摊开，再一起踩着它往前走。
凯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圣光的暖意裹着两人：“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止今天，是往后所有的日子。”
夜风带着回音石消散后的清冽，吹起两人的衣角。远处的古战场遗址，最后一块回音石的孔洞里，传出了温柔的风声——那是遗憾解开后，时光留下的、最轻快的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