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里的影子
左奇函是被窗外的蝉鸣吵醒的
脑袋像灌了铅,昏沉沉地疼,喉咙又干又涩,咽口唾沫都觉得剌得慌。他挣扎着坐起来,摸了摸额头,烫得吓人。昨晚在冷风里站了多久?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是怎么跌跌撞撞走回家的,连外套都没脱就栽倒在床上
手机在枕头边震动,是闹钟的预备铃。他闭着眼划开屏幕,给张老师发了条信息:“老师,我发烧了,今天请假。”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又倒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黑暗里,季雨桐那句“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反复在耳边撞,撞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区门口,季雨桐背着书包站了会儿
老槐树下空荡荡的,没有左奇函攥着塑料袋的身影,也没有陈奕恒探头探脑的样子。只有张桂源背着双肩包,踩着滑板在原地转圈,看到她就刹住车
张桂源:就等你了,今天怎么没见左奇函他们?
季雨桐的目光在树影里扫了圈,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小块,有点发飘。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声音闷闷的
季雨桐:不知道,可能起晚了吧。
张桂源:不能啊,左奇函那生物钟比闹钟还准
张桂源挠挠头
张桂源:不过没来也好,省得你看见他又别扭
季雨桐没接话。昨天吼出那句“普通同学”时有多痛快,现在心里就有多空。她扯了扯书包带
季雨桐:走吧,快迟到了
两人并肩往前走,晨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教室里,左奇函的座位空着
季雨桐坐下时,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他桌沿——平时这里总会放着他提前整理好的晨读资料,今天却只有一层薄薄的灰。早读课开始,领读的同学声音洪亮,她张着嘴跟读,眼神却总往左边瞟,连课本翻到哪页都没注意
早读下课铃响,季雨桐攥着笔犹豫了半天,还是转身戳了戳陈奕恒的后背
季雨桐:陈奕恒
她声音压得很低
季雨桐:左奇函今天怎么没来?
陈奕恒正对着空座位发呆,被戳得一激灵
陈奕恒:啊?哦……他请假了,刚张老师在群里说的
季雨桐:请假?
季雨桐皱眉
季雨桐:怎么了?
陈奕恒:不知道啊
陈奕恒挠挠头
陈奕恒:昨晚他没回我消息,早上打电话也没人接,估计是不舒服吧
季雨桐“哦”了一声,转回去时,指尖在课本上划出道浅痕。不舒服?是昨天淋了风,还是……被自己气的?
一整天的课都像隔着层毛玻璃。老师讲的知识点飘进耳朵,转个圈就散了。季雨桐盯着黑板上的板书,眼前却总晃过左奇函红着眼眶的样子,还有自己甩开他时,他手背上那片被易拉罐溅湿的痕迹
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这个念头像根水草,缠得她心烦意乱。放学铃响时,她还愣在座位上,直到窗外响起哗啦啦的雨声,才猛地回过神
天阴沉得可怕,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很快就连成了线,织成道白茫茫的雨帘
陈奕恒收拾书包时,看了眼窗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陈奕恒:我跑回去,雨再大也不怕
他冲季雨桐挥挥手
陈奕恒:你没带伞?要不跟我一起……
季雨桐:不用了
季雨桐摇摇头
季雨桐:我等雨小点儿再走
陈奕恒:也行,那我先走了啊!
陈奕恒抓起书包,冲进雨里,很快就变成个模糊的黑影。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只剩下季雨桐。她搬了把椅子坐在窗边,看着雨势一点没小,反而越来越大,风卷着雨丝灌进走廊,带着股湿冷的寒气
姑姑出差了,爸妈在外地,没人会来接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从灰暗变成墨黑,教学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周围静得只剩下雨声。季雨桐抱紧胳膊缩在椅子上,冷意顺着裤脚往上爬,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
她掏出手机,屏幕亮着,却不知道该打给谁。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像在嘲笑她的狼狈。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滚烫的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在空旷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季雨桐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黑影逆着光,慢慢朝她走来。那人穿着件黑色的外套,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手里……好像拿着把伞
脚步声停在她面前
昏黄的应急灯下,她看清了那张脸——苍白,带着点病后的倦容,却还是熟悉的轮廓
是左奇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