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龙骨还王

隙月升起后的第七个心跳，铁棘城的地基开始蠕动。那不是地震，而是深埋的龙骨在翻身。阿烛立于新月之下，胸口昼夜之瞳忽明忽暗，像在为地底之龙打着节拍。

每一次明灭，地面便隆起一道弧，仿佛巨龙的脊骨正顶破百年尘土，要重新昂起头颅。“龙骨醒了。”

裁影的声音从碎镜星河传来，带着久违的颤音，

“可它要的不是苏醒，而是归位。”

她抬手，碎镜化作一柄月刃，刃口映出地底景象——

一截长达千丈的龙脊，横贯铁棘城旧址，

骨缝间嵌满断折的钥匙：逆鳞、归墟、龙角、青灯、遗铃……

它们曾是封印，如今却成了伤口。阿烛明白：

当年烛阴被斩，龙骨拆作十三节，

一节镇黑渊，一节铸钥匙，

剩下的十一节，被铁棘城砌进墙基、铺成街巷、雕成神像，

替人类背负了三百年的昼夜。

如今，城已焚，影已归，

龙骨要回家，要重新长成一条完整的龙。他抬手，隙月投下一道淡金色的光桥，

桥身由昼夜两色光丝编织，

一端接在昼夜之瞳，一端伸向地底。

阿烛踏上光桥，每走一步，脚下便浮现一节龙骨——

先是尾椎，再是脊棘，后是龙爪……

每现一节，铁棘城便塌陷一分，

街道、屋瓦、雕像，如剥落的旧鳞，

簌簌坠入地底，被龙骨吸回体内。城民们站在新生的青草上，

看着家园化作尘埃，却没有哭喊。

他们的影子已完整，

此刻正随着骨节归位而微微颤动，

仿佛在等待一场久违的拥抱。龙骨第七节——胸骨——升起时，

阿烛看见沈蛰的残影跪在骨缝间，

手里握着那枚鎏金火漆印。

火漆印已融化，只剩一条小龙蜷曲成环。

沈蛰抬眼，声音像锈铁刮过石面：“当年我钉下城主印，

不是为镇守黑渊，

是为钉住龙骨，

让它替我背负罪火。

如今，还你。”他把火漆印按进龙骨，

印环立刻化作一枚新的骨节，

填补了胸骨最后一道裂缝。

沈蛰的身影随之碎成光屑，

被龙骨吸尽，

成为龙心第一滴血。龙骨第十二节——龙角——升起时，

裁影的碎镜星河忽然坠落，

化作漫天光雨，

雨点落在龙角根部，

凝成一枚透明的角环。

角环里，映出她最后的脸：“我以镜为骨，

补你空缺。

从此，我不在镜中，

而在你角上。”话音落下，碎镜彻底融入龙角，

角环闭合，

昼夜之光在角纹间流转，

像一条永不停歇的星河。当第十三节——龙首——从地底昂起，

整座铁棘城已完全塌陷，

只剩一轮隙月悬在龙骨上空。

龙首眼眶空洞，

却在等待最后一盏火。

阿烛抬手，昼夜之瞳张开，

隙月化作一滴淡金色的泪，

滴入龙首左眼。右眼，则由他亲手点燃。

阿烛割开掌心，

以守火人之血为灯油，

以焚心残焰为灯芯，

把龙骨青灯嵌入龙首右眼。

灯焰一燃，

龙骨发出第一声真正的龙吟——吼——吟声里，昼夜两色光潮席卷天地，

残存的昼阳与夜色同时熄灭，

世界陷入短暂而绝对的寂静。

寂静中，龙骨节节拔高，

龙翼由昼夜之线织就，

龙尾扫过废墟，

青草疯长，烛树成林，

十万城民的影子化作龙鳞，

一片片贴上龙骨，

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像无数钥匙同时归位。龙骨还王，昼夜归龙。阿烛立于龙首，

胸口昼夜之瞳已合，

只剩一道银线，

像未愈合的疤痕，

又像新生的须。

他抬手，龙骨青灯化作龙角上的星，

照亮前方新生的路——

路尽头，昼夜交替，

日月轮转，

世界终于拥有完整的昼夜。龙首低垂，

对十万城民吐出人言：“我归来，

不为复仇，

只为守火。

从此，昼夜由我背负，

你们只需记得——

火不可熄，

影不可弃。”城民们跪地，

影子与龙影重叠，

声音如潮：“守火人。”龙尾一摆，

昼夜之龙腾空而起，

载着阿烛，

载着裁影的镜角，

载着十万影与魂，

向真正的黎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