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恐相逢是梦中(中)
3000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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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本应下午就能返回医馆的季云清和季云浅,却被牛大哥吵闹着拖到了临近午夜。
此时,九泉城的街道早已空无一人。季云清拉着季云浅的手,行走在空荡的古街上,脚步虚浮,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家家户户都已将照明的物品收起,生怕一丝光亮泄露房屋的位置,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季云清仅能凭借微弱的月光,勉强看清周围十来米的范围。
突然,古街的拐角处走出一群身穿统一服饰的扎纸人。
为首的两人提着白灯笼开路,竹为骨,彩纸为衣——这是扎纸人。
只要注入一定的阴气,便能使其行动。
这些扎纸人的面孔模糊,没有五官,仅有两个状如眼睛的黑洞,身上披着印有“秦”字的白色长袍。
每两名扎纸人抬着一座竹桥,桥上躺着用白布覆盖的“逝者”。
这些扎纸人是九泉城的守卫,而那些“逝者”则是不洁的魂魄。
他们已经过秦广王蒋的审判,被判定为恶人,正被送往活大地狱,再由楚江王历裁定。
这些魂魄背负罪孽,需在地狱牢狱中赎清所犯的过错,方可转世投胎。
此刻,那些被白布掩盖的魂魄异常安静,一动不动。
只有阴气深厚的人才能透过白布,看到下方弥漫的黑气。
黑气越浓,表明此人罪孽越深;若有红光掺杂其中,则意味着此人手上沾染人命。
这些黑气极为危险,即便用白布隔绝,仍可能有泄漏的风险。
普通人若是沾染,轻则阴气紊乱,失控后虚弱半年才得恢复;重则魂飞魄散。
这种东西,就连季云清也难以应对,更何况身旁还有季云浅。
本打算避而远之的季云清,却突然注意到这次押送队伍中多了一道陌生的身影——一名面庞冷肃、身材挺拔的男子,仿佛将“生人勿近”四个字深深刻在脸上。
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季云清感到一阵晃忽
这张脸与记忆中的人逐渐稳合,记忆中那张脸轮廓越发清晰,可在看清之前,季云清的大脑似被千万根银针扎穿,头痛欲裂。
剧烈的疼痛迫使季云清不去想这些,身体微微颤抖,勉强支住身子,手紧紧地擦着拳头,却弄疼了季云浅。
和云浅吃疼,看着季云清的反常,语气中染上慌张:
“哥哥,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哥哥?”
季云清听不清李云浅在说什么,他尽量的想保持清醒,他想看看记忆中的那个人倒底是谁,为什么每次想起什么都能牵动他的情绪,
云清忍着剧痛要看清时,却看见记忆中那人突然转身头了,任凭他无声的挽留,那人就是头也不会的走了,越走越远,直致消失不见。
突然钻心的痛从心口处传来,季云清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下意识地松开云浅的手,痛苦地抱着脑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心在哭泣,那里很悲伤,很孤独,痛苦。
这些混乱的情绪一股脑地冲进他的大恼,痛得他急促的低喘了几声,眉头紧锁,心口发堵。
他觉得自己如同坐入无尽的冰窟,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一丝漫暖,他好冷他自己一个人好冷,他闭上眼睛,试图将这些负面情绪赶走,但它们像顽固的野草,越是想忘记越是清晰,他像被这个世界丢弃。
这种情绪好似一股冰冷的寒流,穿过四支百骸,将他彻底包围季云没看着哥哥痛苦的样子,神色中充满了担忧与焦急。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哥哥!”季云浅嘴巴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季云清的手,但又不敢触碰,生怕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
这个时候,季云清身上的玻璃标本却散发出透明的丝线,这些丝线缓缓飘散,轻轻触碰着他的身体,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轻轻抚慰着他的灵魂,减轻了他的痛苦。
可没人发现。
更没人发现成为标本的鲜花,却是快速地枯萎了一片花瓣,化微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在透明丝线的缓解下,季云清很快恢复,但他脚步虚浮,全身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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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送队的那个陌生人是新来的领队厝延,近年护送的罪人尤其厉害,
光靠那些扎纸人怕是不足以对付。这份报酬高,风险大的差事便落到了厝延的身上。
说是风险大,其实也是指出现的意外,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也算是个轻松自在的活。
厝延注意到街道上的季云清他们,心中不禁回想起出发前自家哥哥的唠叨:
“小延啊,这次一定要好好的,不能搞砸了,你就跟着那护送队,如果出现危险帮着解绝掉就行,这年头,职业竞争很大的,你要是再被炒鱿鱼,咱兄弟俩就去干苦去吧…
脸皮薄的他为了不和自家哥哥去奈何桥乞讨,又想起那本超厚的《护送队工作指南》,里面好像写了要保护百姓的规定,便决定上前去劝走季云清和季云浅。
当他的目光落在季云清身上时,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冥冥之中,他仿佛已经确认,这就是在氿泉阁那人,正是他苦苦寻觅已久的身影。
即便当时泉阁中的那人戴着面具,他依旧毫无悬念地认出了季云清。
内心的波澜翻涌,迫使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他一贯冷峻的面容却未泄露分毫情绪,依旧是冰霜般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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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季云清此刻仍显虚弱。
他抬眼看见厝延面色阴沉地朝自己走来,目光中透出一丝警惕,眉心微蹙,心中暗自揣测此人的来意。
他试图从对方那张冷漠的脸上捕捉些许线索,但那冷冰冰的神情令他心头一紧——来者不善。
当厝延在季云清面前站定时,季云清心中的防备愈加浓烈。
然而,厝延却似乎并未察觉这敌意的目光,依旧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个问题,季云清怔了一下,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没有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厝延再次重复,语气平静却执着。
季云清感到一丝奇怪,谨慎地反问:“你是谁?”
厝延并未回应他的疑问,而是第三次追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还没等季云清作出反应,一旁的季云浅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又摇了摇头,无声地用口型说道:
“哥哥,他是来找你看病的吧!”
季云清略一思索,轻轻点头,算是默认了妹妹的推测。
他决定不再与这怪异男子周旋,随口答道:“季云清。”
听到这个名字,厝延眉头倏然皱起,但很快又舒展开。
接着,他突然向前跨了几步,一把抓住季云清的手臂,声音里隐隐透出急切:“你真正的名字。”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季云清眉头紧锁,满心不悦。
他尝试挣脱对方的钳制,但厝延显然察觉到了他的挣扎,反而攥得更紧。
季云清本就虚弱,全身无力,根本无法摆脱。
原本因熟悉而生的一丝好感,在此时荡然无存,声音染上几分冷厉:“放开我!”
然而,厝延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又逼近几步,“你不应该姓东方吗?”
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极近,季云清感到不适,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厝延却误会他在躲避自己,又向前逼近几分。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季云清。
他心中恼火至极,只觉得此人不仅行为越界,还纠缠不清。
需要急诊!
季云清迅速从袖中掏出几根银针,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凌厉的寒光直袭向厝延。
这些银针涂有麻药,足以让人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然而,厝延反应极快,他松开季云清的手臂,一个侧身避开了攻击。
趁此机会,季云清撒出一团透明粉末。
厝延毫无防备,吸入少许后,身体即刻僵硬,无法动弹。
季云清瞥了一眼中招的厝延,拍了拍手上的余粉,转身带着季云浅离开。
季云浅临走前还冲着厝延做了一个俏皮的鬼脸。
厝延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深邃而复杂。
不到半刻钟,厝延恢复了知觉,但季云清兄妹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他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深思。
直到护送队的队长催促赶路,他才回过神来。
队长再一次催促时,厝延终于迈步,但在经过一个扎纸人时,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未作理会。
他抬手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用刀刻下的名字——东方奏远。
他指尖轻抚那几个字,低声喃喃:“是你吗?”
随后,厝延缓缓走向护送队,身影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