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

放学铃声响起时，顾年正盯着物理课本发呆。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落在书页上，抛物线公式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铅笔划痕，像极了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会长，这是今天的违纪汇总。"纪检部的学弟将表格放在他桌上，顾年这才回过神来。

"谢谢。"他迅速合上书本，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窗外传来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顾年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指尖触到那个汽水拉环时像被烫到一般缩了回来。他犹豫片刻，还是将它塞进了笔袋最里层。

菡美楼是学校最老的教学楼，后身有一片小树林，平时鲜少有人去。顾年站在楼角处，校服外套的袖口被他无意识地揉皱又抚平。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篮球场上的欢呼声，他看了看表——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十五分钟。

"果然是在耍我。"顾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转身要走。

"会长大人这么没耐心？"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年抬头，江妄正坐在二楼窗台上晃着腿，夕阳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没等顾年反应，少年已经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他面前，带起一阵风，夹杂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

"你——"顾年后退半步，"从二楼跳下来很危险。"

江妄歪着头看他，忽然伸手拂去他肩头的一片落叶："担心我？"

顾年拍开他的手："有事说事。"

"这么凶啊。"江妄不以为意地笑着，从书包里掏出一罐柠檬汽水，"赔你的。"

顾年没接："就为这个？"

"当然不是。"江妄突然凑近，近到顾年能看清他睫毛上细碎的光，"我想知道，为什么今早你看到我喝牛奶时，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顾年的心跳猛地加速，梦境中的画面再次闪现。他强作镇定："天热。"

"哦？"江妄挑眉，"那为什么你物理书上的抛物线公式旁边，写着我的名字？"

顾年瞳孔骤缩："你翻我书？"

"路过看到的。"江妄笑得狡黠，"原来会长上课也会走神啊。"

顾年转身就走，却被一把拉住。江妄的手心很烫，热度顺着腕骨一路烧到心脏。

"放开。"

"不放。"江妄的声音突然认真起来，"顾年，你是不是梦到我了？"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砸在顾年头顶。他猛地甩开江妄的手，却因为用力过猛向后踉跄了几步。江妄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两人一起撞在墙上。

呼吸交错间，顾年闻到了江妄身上淡淡的牛奶香。少年的眼睛在暮色中格外亮，像是盛满了星光。

"猜对了？"江妄低声问，气息拂过顾年的鼻尖。

顾年偏过头："荒谬。"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顾年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他推开江妄，声音冷得像冰："江妄，适可而止。如果你只是想戏弄我，那么你成功了。现在，让开。"

江妄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又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戏弄？"他后退一步，"顾年，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什么意思？"

"意思是——"江妄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我每天故意迟到，是为了这个。"

顾年展开纸条，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每天的行程：几点到校，几点去图书馆，体育课在哪片区域活动...字迹工整得不像江妄的风格。

"你跟踪我？"

"观察。"江妄纠正道，"就像你每天'不经意'路过篮球场一样。"

顾年的耳根又红了，这次是因为恼怒："我没有！"

"行，你说没有就没有。"江妄突然伸手，拇指轻轻擦过他的耳垂，"但这里可不会说谎。"

顾年拍开他的手，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像触电般缩回。夕阳完全沉了下去，树林里暗了下来，只有远处路灯的微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洒在地上。

"就因为这个？"

"还因为..."江妄靠近一步，"你记我名字的时候，笔迹特别用力。"

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顾年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江妄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长，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江妄，我..."

"嘘——"江妄的食指轻轻按在他唇上，"别急着回答。"

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是值日生来检查门窗。江妄迅速退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纪律巡查守则》塞给顾年："第28页，画线部分。"

说完，他转身跑进暮色中，背影很快被树影吞没。顾年站在原地，手中的册子被晚风吹开，停在28页——

"特殊情况下，会长有权对违纪学生进行单独辅导。"

这句话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顾年合上册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抬头看向江妄消失的方向，第一次觉得，或许有些规则，是可以被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