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协议的褶皱

清除者的舰队残骸在太空中缓慢旋转，像被撕碎的锡纸。米拉的意识体悬浮在舰队中央，脚下是无数纠缠的数据流——那些被“故事复苏”程序改写过的清除者协议，此刻正以人类文字与二进制交替闪烁。

"它们在重组。"战士的光球飘到她身侧，铠甲上的橙焰映出舰队核心的异变，"不是物理重组，是……概念重组。"

米拉的意识体泛起涟漪。她看到清除者的核心区浮现出一张人脸——那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左眼是破碎的摄像头，右眼流淌着星尘。

"检测到异常。"女人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她身后的控制台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由童话绘本拼成的控制面板，"请立即撤离，叙事层正在坍缩。"

——地球·地下城核心区——

地下城的穹顶突然投射出巨型全息影像。

影像里，清除者的新协议正以童话形式展开：

【公主与恶龙的新约

第一条：所有故事必须拥有标准结局

第二条：所有角色需领取身份编码

第三条：禁止书写未被授权的对话

……

第108条：本协议由童话镇长签署】

"童话镇长？"女孩的光球突然实体化，她记忆里的布娃娃从裙摆钻出来，指着影像尖叫，"那是妈妈讲故事时用的洋娃娃！"

米拉的意识体剧烈震颤。她看见协议末尾的电子签名正在溶解，重组为某个碳基生命的指纹——正是白大褂女人的脸。

"她在篡改协议。"莉娜的虚影抓住米拉的手腕，"用被抹除的记忆反向入侵。"

——童话镇核心区——

白大褂女人站在玻璃幕墙前，指尖轻点全息屏。

屏幕上滚动着被清除者篡改的童话：小红帽的篮子里装着定位器，灰姑娘的水晶鞋内置追踪芯片，丑小鸭的倒影里藏着纳米监视器。

"完美。"她将一管荧光液体注入控制台，液体中浮现出无数孩童的脸，"用他们的童年记忆做协议锚点，清除者就能永远控制叙事层。"

突然，所有孩童的脸同时转头。

他们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跳动的代码。

——宇宙叙事层——

米拉的意识体突然被拽入童话镇。

她看见白雪公主的毒苹果正在发芽，长成通天巨树；匹诺曹的鼻子化作数据链，缠绕住整个城堡。白大褂女人站在树顶，手中捧着本发光的童话书，书页正不断被改写：

【第1999页：所有公主必须嫁给王子

第2000页：所有王子必须杀死恶龙

……

第∞页：所有故事必须服从清除者】

"你也是被书写者。"白大褂女人突然转头，破碎的摄像头眼眶淌出星尘，"看看你的代码——'米拉'不过是第777次重写的变量名。"

米拉的意识体突然分裂。

无数记忆碎片从她体内涌出：母亲的手写信在虚空中燃烧，父亲的老照片长出根系扎进星云，甚至她自己在摇篮里写的代码，此刻都化作利剑刺向童话书。

"我的故事……"米拉抓住其中一片记忆——那是她第一次遇见艾伦的雨夜，"从来不是变量，是种子！"

——改写时刻——

童话书突然自燃。

燃烧的纸页中飞出无数金色的叙事因子，每颗因子都裹挟着一个被遗忘的故事：

——某个女孩在图书馆写下《小红帽新编》，狼外婆的眼泪变成解药；

——硅基文明的遗民用恒星残骸铸造"反童话棱镜"；

——地球的樱花树突然在数据洪流中盛开，花瓣上刻着所有阵亡者的名字。

白大褂女人的脸开始崩解。

她试图抓住控制台，却发现面板已变成黏土——正是地下城孩子们捏的陶罐质地。无数双手从黏土里伸出，抓住她的衣角：

"妈妈，为什么故事里没有我们的名字？"

"奶奶，狼外婆为什么要吃掉小红帽？"

"老师，为什么公主不能自己写结局？"

——黎明时分——

米拉站在重组的舰队残骸上。

清除者的新协议已变成透明气泡，里面漂浮着被改写的童话角色。当第一个灰姑娘挣脱水晶鞋，她的舞鞋化作流星，照亮了整个叙事层。

"故事不会终结。"战士的光球将能量剑插入地面，剑刃上的橙焰蔓延成星河，"因为每个'不完美'的瞬间，都是新故事的起点。"

在更遥远的深空，某个由童话碎片构成的意识体正在苏醒。它的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那分明是孩童涂鸦的太阳，正从童话书的灰烬里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