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山名的来信

“主公！”

半睡半醒的我突然被奈姐的喊声吓醒，立刻一个跟头翻出了被窝，全然不顾身边的小雪和平三郎。

这几天我心神不宁，睡觉都很浅，说好的跟小雪做也没做，因为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

“怎么回事？”

我连外衣都没披就闯出屋子，只见面前的奈姐手中拿着一封信。

“主公，您快看看这个！山名家的飞脚连夜送来的信！”

“什么？信！”

我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一把抢过信就展开来看。

信上道——

【西国探题绚璃辉子殿下台鉴：

近日本家得敕，云因失察领内，将褫夺全部领地，本人大为惊诧。更有流言云，贵方巧言令色，致使公方大人不察之下裁定本家谋反。几日前与贵方之约定贵方可曾记起？贵方为何言而无信，竟致此地？令尊已准备上洛讨要说法，若贵方七日之内无予确实答复，令尊将以武力予之。令尊本欲即时起兵，本人与兄之苦劝下才准许七日之缓。事出紧急，请贵方务必尽早解决此次之事。

谨此请谅！

山名早百合 谨记】

“哦，完蛋。”

我轻轻说道。将军真的发布命令没收了山名家的全部领地！

最坏的情况竟然发生了！

不就是向将军请求换个地吗？他竟然真的把事情做绝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换地”。把山名家的地整个儿换没了，换成给我的。

而且早百合只给我争取了七天时间，要是七天之后我还是不能给个说法，早百合的父亲山名康丰公就要仿效我先祖绚璃义庆公之故事，起兵靖难啊！

虽然山名家不算强也不算弱，但自从伊达战役后，全国的大名对将军多有不服，一些小小的事件也会导致非常大的政治争端。要是因为这一下闹得全国谋反，那我就是东山幕府、不、也是志阳国最大的罪人……绝对不行！

“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我拼命思考着这其中的利害。从这件事上，将军显然在胡闹。就算山名家再有大过，也不应该直接除封一个八十万石的大大名。伊达的事情那是确实谋反，但讨灭伊达家后将军没有另外分封领地已经让有些人颇有微词，这又来一出这个……什么骚操作？

“怎么啦辉子……嗷呜……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啦，一些公务，”我努力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小雪和平三郎先睡觉。”

“那就好嗷呜……辉子好吃……”

呼，那娘俩还在睡觉。我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穿上我的外套，接着对奈姐说道：

“去三之丸！”

★

现在才七点钟，许多家臣依旧是睡眼惺忪。但已经不能再等了，事出紧急，必须立刻开会。

“召开评定会议！”

我说道，家臣们行过礼后，会议即刻开始。

“今天出现了十分严峻的情况。”我严肃地说道，“将军竟然真的将山名家的领地全部没收并赏予本家，因此山名家显得十分愤怒，甚至要求以武力解决争端。而本家与山名家的关系大家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们能不打就不打，一定要把这之中的误会跟他们解释清楚，不然以山名家老当主山名康丰的脾气，恐怕没几天我们就又要打仗了。”

家臣们倒吸一口凉气。这倒不是他们怕打仗——事实上他们打的仗比我多了去了，主要原因还是十月是收盐的季节，要是因为打仗影响了产盐，弄不好就会是全领地的歉收和欠税。这对于第二年的发展极为不利，尤其是在各大名都在暗中积聚力量的当下。

“那么主公，当下我们该怎么做？”

“两手抓，”我对直孝说道，“一手先去跟山名家和幕府解释其中的误会，另一手则是积极备战。”

大家表示同意，纷纷点头。

“备战的事情，相信大家都是跟着老主公打过仗的，在这里我就不强调了，”说着我用手指向奈姐，“这一部分由奈姐统一负责。首先在面对山名的月山富田城、新山、高野等方面要设置许多关卡，然后逐渐开始总动员。”

“遵命！”

奈姐拱手道。

“然后，成都带领一部分人去盐场，先把能抢收的盐收回城内，以防止劫掠，接着派重兵把守盐场，务求盐场不能被破坏。”

“了解！”

成都也拱手道。我突然想起，当年的爹就是如此发号施令的——只不过他现在正在睡觉，因为我没想打扰他。

我也应该独立处理所有的事情了。

“三郎和前兵卫维持治安。首先保证山吹城不能乱，不要让谣言恶意散播。以及，”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最好不要让领民们感受到他们已经处于紧急状态，那样会出乱子的。”

“是！”

“源介负责整顿粮草装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然此次的战斗完全可以避免，但我们一定要有所准备，不打无准备之仗。这方面源介应该很熟悉了。”

“遵命！”

“那我呢？”

五伪娘中只剩下直孝了。他的任务更加重要。

“且慢啦。直孝，你的任务就是立刻带着青备队去野崎羽衣石城，协助城主三村国亲大人守城！一旦发生战争，那里会是山名家攻打的第一据点，因为那里与这里没有任何直接的陆路通道，所以一定要守住！”

“遵命！”

五伪娘已经全部领到了命令，所以基本上能分配的家臣就都分配完了。那些低级的侍大将、足轻大将等家臣基本上都要靠五伪娘的赏识才能进入高层，因此控制住五伪娘就是控制住整个绚璃家——当然也包括三村国亲大人等外围城主啦。

“那主公，外交的事情谁来执行呢？”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我立刻识别出了声音的来源。

是一位足轻组头，而且还是个小不点，好像是今年才元服成人的样子。

“我来执行，”我坚定地说道，“我去跟他们交涉。”

“那我……我……我能跟着主公吗？”

小武士胆怯地说道，他已经做好被主公惩罚的准备了。

“那你能做什么？”

“我……我会做饭……”

房间里顿时哄堂大笑。这哪里是武士，分明是小姑娘该做的事情啊。

“好了小平太，”另一位年龄稍大的武士对那个足轻组头说道，“你还是先锻炼几年，等打了仗、取得功勋再来跟主公提要求吧。”

“可是我……我……”

“嗯？”

我顿时对这个小毛孩感兴趣起来。话说他似乎还没变声，声调就像少女一样轻柔。

算了，此次我要轻装行进，还是不要带太多人手。确切来说——

我一个人去。

“……我还会写字……总之绝对不会给主公添乱的啦……呐？”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这是一张清秀且稚嫩的面庞，由于没有剃头所以长长的黑发就像女孩子一样垂在胸前，与其说是足轻组头不如说是小姓。

好可爱……可爱又不能当饭吃，我还可爱呢！

这次的事情要没有圆满解决，我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我坚定了决心：“这次我一个人去，你就别去了。”

“啊……”

我没理会小武士失望的眼神，脑袋里开始思索有没有什么遗漏。

★

“所以说，你一个人走？”小雪担心地望着我，“再怎么说也应该带几名随从吧。”

“带着随从反而麻烦还多，我自有办法。”

我坚定地说道。这次的事情是因我而起，去的人越少越显得我有诚意。这是我没跟任何人说的真实想法。

我说错的话，就该由我一个人弥补。

“我不在的这几天，日常政务就委托爹了。”

我转身对爹说道。

“明白，主公，”爹长出一口气，“这次的事情我插不上什么手，所以就靠你了。”

“嗯。”

我收拾好行李，把行李背在背后。这次我穿的是普通的布衣，所以完全没有前几日辉夜姬那样光芒四射的样子。

接下来，我就要又去京都了。先去跟将军交涉，再将交涉结果告知山名家。最好的结局就是将军收回成命，一切消弭于无形。

最坏的结局……那就打呗。绚璃家可是镇西第一武士，不会怂的。

我将耀眼的银发盘在头巾里，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就是那位辉夜姬。

“告辞。”

“路上小心。”

简短的道别后，我徒步走到樱野港大西屋的店面。一路上听到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山名家要攻打绚璃家”、“将军要攻打山名家”、“四职要联合起来推翻将军”等荒诞不经的传言，真是令人头疼。

现在这个世道，不就是这样么？因为一点小事就互相攻伐，就像前一阵的伊达家，不就是因为个影武者——慢着，影武者可是大事。

算了别想了。现在没有丹药，正好先去大西屋买点丹来吃，然后坐早班船进京。

“嘿，这不是辉子小姐吗？”

正在打算盘的大西屋一见到我进门，热情地打起招呼来。

“嘘！”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这次是有要事要进京，别让别人知道。”

“我懂的，”大西屋笑道，“一个时辰后就有船去京都，我叫伙计领你去，抓紧上船吧。”

“多谢。顺便我买五瓶万灵丹，最近没时间炼丹了。”

“哎呀，买什么买？”

大西屋说着从柜子里直接拿出五瓶丹药塞在我手里。

“送你就好啦。哪怕送你五百瓶，都是我大西屋的分内之事。”

“哇！那多谢大西屋。”

“慢走啊。”

于是，我便跟着大西屋的伙计上了去往京都的商船。船上人不多，这时候去京都的人已经很少了——因为不是节日期间。

船上的水手没有认出我的身份，给我指了一间客房叫我住。一般去京都只需要一天，所以其实我哪怕坐在甲板上干等都行。

我叹了口气，开始整理我带出来的行李。

我带了将军的敕令和早百合的信，以及十枚金币和三十枚银币。希望这点钱管用。

为以防万一，我还带了把胁差。太刀太笨重，这种短刀反而很好用。

这么想着，我打开一瓶丹药，没有就水就吞下去好几粒丹。舒服多了。

我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是下午三点五十分。明天这时候差不多能到京城，想想怎么跟将军说话吧。

——不好！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忘记了！

我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该给早百合写一封信谢罪啊！不然我现在干的事情就是在备战，一旦被山名方面侦知，后果就是他们会立刻出击！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我该写信的啊……可现在没有笔……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主公？”

嗯？

又是那个怯生生的声音。我一回头，只见那位小武士正站在门外紧张地望着我。

“主……主公？我……我能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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