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却不以为意:“吾知晓了。另外三方是谁?”
“琅琊王氏,高阳公孙氏,以及皇室宗亲。”
再加上一个蒙氏,便是左右朝堂的主要势力了。
只是蒙素为人刚直,脾气古板,从不结党营私与人来往,那麝血他固然买得起,却也买不到,更别说送入宫中。
是以江余生没有提他,崔太后也没有问。
“依你所见,谁的可能性更大?”
“卫尉卿之职若是空缺,若无特殊情况,当由卫尉丞接任,卫尉丞公孙霁,恰好是冀文公的侄子。”
“难道真是公孙氏所为?!”
“但臣仆听闻,雍武公的次孙王璟倾慕广陵公主,是以王氏也有可能构陷朝辞。”
“那皇室宗亲呢?”
“他们虽无针对朝辞的动机,却有可能伤害太后。”
“所以就是都有可能?你说这许多,等于没说!”
“猜不到的事,可以查。麝血是如何送进宫的,库房管事宫女桃源又与哪些人有过接触,朝辞进献香炉有几人知晓,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
“此事就交给你去查,一定要把那幕后之人揪出来,吾要将他碎尸万段,满门抄斩!”
“臣仆遵命。”江余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瞬便低下头去,“还有一事。”
“说。”
“广陵公主心思单纯,绝然猜不出这其中的缘由,必是有人暗中指点。此人心思细密,机巧过人,太后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之。”
“吾知晓了,去召宗正卿和礼官大夫入宫。”
宗正卿掌管皇室族谱,礼官大夫执掌礼仪,江余生一听便明白其中缘由,问道:“太后,婚姻大事,当真要由着公主?”
“只要璎儿喜欢,嫁他又有何妨?”
“他昔日为了升迁不惜出卖燕然侯,来日亦有可能出卖新主。”
“出卖新主?这天下间,还有谁能赐他尊荣和权势?他若不笨,自会好生对待璎儿。只要璎儿幸福快乐,别的有什么要紧?”
“可是……”
“吾意已决,不必多言,退下。”
“是。”江余生行礼离开。
崔太后看着案几上的蜃珠,珠光摇曳,红如玛瑙,娇艳欲滴,仿佛飘散出媚香。
她拿起来看了半晌,取来一个雕花木匣,把那包蜃珠放进角落。
木匣正中,正是那个溯梦凝香炉。
朝辞出了昭狱,本不欲前往青鸾宫,怎奈伤势严重,卫士领公主之命,又得崔太后默许,不敢送他去往别处。
太医令薛言早已领命候在那里,为他把脉,所幸伤势虽重,却只是皮外伤,未曾伤及脏腑。
薛言为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刚刚把全身上下的伤处理完毕,赵璎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见他浑身包着绷带,赵璎急得落下泪来,薛言急忙道:“公主莫急,只是些皮外伤,只须每日换药,过段时间便会复原。”
赵璎闻言,心下稍安,轻声道:“有劳太医令。”
一旁的绫罗走上前来,塞了一包银鱼在薛言手中,薛言跪地谢恩,与绫罗一起退出殿外。
殿中只余两人,朝辞撑着坐起身来,拱手行礼:“公主相救之恩,臣铭感五内,只是臣在公主寝宫,于公主名节有损,臣请告退。”
赵璎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已请求母后赐婚,郎君不必介怀。”
朝辞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请公主收回成命。”
“为何?闻君并未婚配,难道郎君已心有所属?”
“臣出身微贱,怎能与公主匹配?”
“郎君莫非是……讨厌我?”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眼眸,朝辞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只得道:“臣……身有隐疾,无法娶妻生子,恐误了公主。”
“哪里有隐疾?我去叫太医令来诊治。”
赵璎立刻转身,向外走去。
“公主!”朝辞叫住了她,他没有想到,自己说得含蓄了些,赵璎压根就没听懂。
赵璎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
她的目光澄澈清透,让朝辞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是如此污秽:“臣不能人道,无法行夫妻之礼。”
赵璎的脸一下就红了。
她垂下头,半晌才嗫嗫嚅嚅的说:“郎君若愿与我相伴,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最多我小心隐瞒便是。”
朝辞愣了一下,喃喃道:“公主厚爱,臣不值得。”
赵璎抬起头看着他,道:“值不值得,我说了才算。”
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勇敢起来,就好像在昭狱中那样。
那一刹那,朝辞仿佛在她脸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恍惚间失了神,下意识的伸手握住她的柔荑。
听闻赵璎回了青鸾宫,牧风烟随后也赶了过去。
见她到来,赵璎立刻上前拉住她:“凤华姐姐,多亏了你,才能救出……他。”
牧风烟与朝辞交换了个眼色,道:“我也只是碰巧猜到而已。”
她猜到朝辞是因进献香炉出的事,但她同时也确信崔太后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香炉的秘密,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香炉被其他人动了手脚。
朝辞擢升太快,眼见又要娶广陵公主为妻,遭人嫉恨在所难免,香炉在崔太后手中,不易下手,那么便只可能是蜃珠出了问题。
至于出了什么问题,她没有去想,也不用去想。
所以她就让赵璎独自前往昭狱,给她匕首以便伺机弄伤自己,随后又教绫罗提起蜃珠,引着崔太后自己去查。
她相信,幕后之人再是如何神通广大,亦无法在宫中只手遮天,只要崔太后愿意去查,一定会发现真相。
朝辞要起身行礼,牧风烟道:“你且躺着吧,我来是有几句话要问你。你此次无妄之灾,皆因香炉而起,都有何人知晓你要将香炉进献太后?”
朝辞苦笑:“同去的卫士几乎都知道有此物,只是却不知是何人猜到臣要将香炉献给太后。”
牧风烟略一沉吟,问:“香炉可列入清单?”
“因是献给太后的私物,不曾列入清单。”
“清单有几人看过?”
“有四人曾帮臣复核清单上的物品。”
“哪四人?”
“卫尉丞公孙霁,卫士令王撼,左都候蒙悦,卫士丞崔登。”
除了公孙霁,其他三人牧风烟都不认识,但只看姓氏便可知晓他们的背后是谁。
朝辞让这四人复核清单,本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只是他未将香炉列入清单,反而被人猜出心思,设计陷害。
轮到牧风烟苦笑了:“这四人知晓,便是大半个朝堂都知晓了。经此一事,以后切莫再如此大意。”
“谢公主提点。”
赵璎见朝辞与牧风烟交谈颇为随意,不似对待自己那般拘谨,脸上不由浮现出羡慕之色。
只听得门外欢歌的声音响起:“公主,方才银竹遣人来报,太后召见。”
赵璎一听,道:“凤华姐姐,我与你同去。”
牧风烟摇头:“不必,公主也受了伤,需要休息,不可太过操劳。”
“可是我担心……”
“无妨。我能应付。”
看见她镇定自若的神情,赵璎也不再坚持,让人备了车驾送她。
到了凤仪宫前,牧风烟下了马车,整了整身上的衣裙,迈步走了进去。
她知道崔太后一定会找上自己,是以心中早有盘算。
崔太后见了她,便道:“你可知罪?”
“凤华知罪。”
“何罪?”
“教唆公主,昭狱劫囚。”
“你倒还敢承认?!你可知此罪按律当斩?”
“公主纯真善良,我不忍见她难过,是以出此下策。即便太后责罚,我也毫无怨言。”
她与朝辞早有嫌隙,崔太后是知道的,只要一口咬定是为了广陵公主,崔太后也不会太过怀疑。
崔太后逼视着她:“此事你是如何知晓?”
她心中已打定主意,若是那件隐秘之事泄露出去,她是不介意杀人灭口的。
“那日在凤仪宫门前与广陵公主、武安公主说话,见朝九陌出来与她们闲聊,听闻他是来进献巫氏异宝溯梦凝香炉,我一时好奇,就细问了几句。后来朝九陌下狱,公主寻来,我卜筮之后,得到‘朱红之泪’四字为解,虽不明缘由,但为了公主,只得尽力一试。”
“你懂得卜筮?你可知巫氏便是因妄言天命被抄家灭族?”
“我与巫氏不同,巫氏所言为假,我卜筮是真。否则如何能一次又一次的逢凶化吉,逃出生天?”
崔太后冷笑:“哦?那你便算上一算,吾会不会杀你。若是算错,罪同欺君。”
若是牧风烟说不会,那么她便说会,然后推出斩首。
若牧风烟说会,她便说她算错,欺君之罪同样是死。
她倒要看看,眼前这个死局,这个夷越公主要如何来解。
只听牧风烟恭恭敬敬的回答:“生死大事,一时半刻不能卜筮出结果,若是太后愿意等待,待我卜出结果,便告诉太后。”
“那你需要多久?”
“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十年。”
“放肆!你竟敢戏弄吾!”
——
碎碎念:黄道吉日,暗戳戳加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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