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锦帐梦悠悠

江余生向薛言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寝殿外，江余生才开口问道：“燕然侯是何时发作的？”

“一个时辰前，燕然侯眼疾发作，派人去传下官，只是下官恰好去了卫尉卿府上复诊，所以耽搁了。往常燕然侯也传下官为他诊治，是以下官不知此次发作得如此厉害。”

薛言说的是事实，但却另有内情。

赵玄弋回到燕然侯府便常常派人请他入府，要他为自己医好双眼，他说出实情，便挨一顿臭骂，是以后来常常找借口推诿，实在推不过才会前来。

这一次他听说燕然侯召见，直接去了朝辞家中，混了半天才慢吞吞的来了侯府。

这些事情，他自然不会告诉江余生。

江余生听了，这才打消心中的疑虑，带着凤羽卫再次去了洛水下游的庄园。

他追查与宫女桃源有过接触的人，发现都是宫中之人，又去追查与这些人有过接触的宫外人，以及运来都城的麝血下落，沿着蛛丝马迹一点一点的查到那个庄园，却不想被那个狡猾的贼寇一句话就骗得离开，此时回去定然已是人去楼空，只能看看是否还有线索留下。

到了庄园，看见青云卫在里面细细搜查，一问才知是牧风烟的命令。

在这个可疑之地，偏偏遇见那个可疑的百越公主，江余生心中疑问重重。

难道这件事，竟会是百越暗中谋划？

只是百越王依附太后才能与都凰氏抗衡，太后出事，于他有何好处？

江余生想起那个唯唯诺诺的百越王，暗自否定了这个可笑的想法。

青云卫搜查完毕，卫士令李殊前来回话。

庄园中没有其他人，死去之人胸口上都雕着狼头，四国之中只有东胡人有此习俗。

园中有渠，引了洛水，注入正中的荷池，又建了假山云桥，亭台水榭，布置得十分豪阔，却没有其他异样。

江余生让李殊先行离开，自己又带人搜查了一遍。

查到后院，竟发现一口枯井中有一条暗道，下去才知地下别有洞天，共有十二间屋子，镶金嵌玉，堪比皇宫，只是陈设凌乱，似乎主人走得很匆忙。

那些不方便或是来不及带走的东西里，有赌具，也有一些不可言喻之物。

这里应该是一个秘密的销金窟。

在一间库房里，还有一袋泡过麝血的红蜃珠。

想来这个东西也不单单是为崔太后准备的。

虽然没有抓到人，却也不是全无收获。

江余生带走那袋蜃珠，回凤仪宫复命。

崔太后听完他的话，目光落在蜃珠上，神情有些怪异。

不知是否药物的原因，她常常会梦见那日的情形，那样温柔甜蜜的怀抱，是她此生从未拥有过的。

一旦拥有，便想得到更多。

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雕花木匣，缓缓打开，拿出里面的香炉。

又捡了一颗蜃珠，放入香炉中，拿过灯烛。

一只手拦住了她：“太后，不可。”

烛火在江余生的眼中跳动。

崔太后拨开他的手，点燃火蕊放入香炉之中。

“只有这样，吾才能得到他的垂怜啊……”

她明知这一切都是幻梦，却不由自主的沉沦其中，想要抓住那虚幻的温暖。

就如同饮鸩止渴，飞蛾扑火。

她闭上眼睛，一滴泪轻轻滑落她的脸庞，落在那温柔无比的手心上。

更加温柔的吻，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痕。

寝殿中，烛火熄灭，异香腾起，氤氲芬芳。

同样的夜晚，牧风烟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值守寝殿的宫女秋夕点上了宁神香，亦无法令她入睡，反而愈发烦躁不安。

江余生去了燕然侯府，会不会发现什么，赵玄弋能不能掩饰过去？

若是因为她的缘故，令他身陷险境万劫不复，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甚至不敢派人前去查问。

窗棂轻轻的响了一下，她立刻坐起身来。

一个身影从窗户跃了进来，动作如猎豹般敏捷矫健。

她快步跑了过去，扑入他的怀中，甚至来不及穿上鞋袜。

“可曾被江余生发现？”素来平静的声音多了一丝颤抖。

“无事。”赵玄弋拦腰抱起她，走到床边坐下，却不舍得放开她。

牧风烟听见这两个字，心才落到实处。

她轻轻的靠在他的怀中，道：“我差点害了君侯。若君侯因此出事，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会有事。”声音低沉浑厚，有如醇酒。

牧风烟只觉得心头哽咽难语，她抬起头，却见到令她永生难忘的笑容，如晨曦初照，似风拂春水。

初见时她怎么会想到，那个冷厉冰寒的青年，会有如此温柔的神情，目光缱绻缠绵，仿佛要将她印在心头，镌刻入骨。

她只觉得心头一暖，情潮汹涌而来，卷走了最后一丝理智，热切的双唇颤抖的印在他的唇上。

软玉温香在怀，她又只穿着薄薄的中衣，早已破败不堪的防线一触即溃，他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瞬间便掌握了主动。

他的吻强势而凌厉，就如同他这个人。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仅存的神智便是在记录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交缠。

他唇齿间的味道很好闻，带着一种冷冽的清寒。

她向来抗拒旁人的触碰，但对他热切的深吻，却是发自内心的接纳。

牧风烟的手，滑进他的衣衫，他的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其中一道尤为可怖，从心口延伸至右腹，可想而知他曾经历过什么样的凶险。

她伸指轻轻抚画，仿佛想要替他抚平。

他的眼中燃起火焰，动作却温柔似水。

她的衣衫滑落在地，露出肩头凌乱疤痕，衬着柔滑雪白的肌肤，更显得怵目惊心。

那是她险些丧生虎口时留下的。

他怜惜的吻了上去，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随后扯过床上的丝被，将她严严实实的裹好，紧紧搂住。

“我不能贪一晌之欢，让你置身险境。”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呼吸仍旧急促，眼神却渐渐清明。

她是待嫁之身，若是失了清白，验身时被人发现，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一时一刻的欢愉，而是一生一世的相伴。

牧风烟开口，魅惑慵懒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君侯厚爱，我定会守住清白之身，待来日与君侯相携白首。”

她原本就生得眉目如画，因为脸红的缘故，仿佛氤氲着烟霞华彩，更显得娇媚入骨，美艳不可方物。

赵玄弋轻抚着她的脸：“你忘了，我是胡人之子，什么清白，什么礼数，我都不在乎，这些虚名，远远不及你的性命重要。”

牧风烟知道，他的母亲虽是东胡人，他却是在汉国长大，他这样说，只不过是因为最后一句话罢了。

正因如此，她才更为感动。

赵玄弋记起自己的来意，起身穿好衣物背对着她：“你穿上衣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牧风烟有些迟疑：“君侯不在府中，万一被太后发现……”

“江余生刚刚才去过侯府，今夜不会再去了。”

牧风烟这才披衣起身，系好衣带，坐在铜镜前梳着凌乱的长发。

赵玄弋很自然的接过梳子，替她梳顺，随后又把她的长发绾起，别上一支乌木簪。

牧风烟：“君侯绾发的动作，倒是熟练得很。”

赵玄弋应了一声，随口道：“母亲不喜欢宫人梳的华髻，所以我幼时总替母亲绾发。”

他说完便反应过来，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的说：“除了母亲，你是唯一一个。”

被他发现自己的小心思，牧风烟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她别过头去，有些不自在的说：“君侯不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赵玄弋拦腰抱起她，从窗户无声无息的跃出。

夜已深了，宫中灯火已灭了许多，殿门值守的宫女也坐在廊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赵玄弋抱着她大步前行，不时躲开宫中巡夜的卫士，来到了后园。

穿过一条隐匿在竹林中的小道，尽头便是宫墙，那里居然有一扇半人高的小门，赵玄弋放下她，拉开门闩，牵着她弯腰走了出去。

赵玄弋边走边说：“幼时顽劣，不喜宫中拘束，母亲就命人在这里开了一扇门，方便我出入。”

牧风烟记起他六岁就去了影侯府，想来这是之前的事了。

门外是朱雀宫静湖引水的溪流，少有人迹。

小黑静静的候在夜色之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两人共乘一骑，策马而去。

牧风烟靠在他的怀中，但见星光熠熠，照着风中翻飞的红叶，如蝶舞翩跹，光焰灼灼。

良辰美景，牧风烟的声音听上去也极为温柔：“君侯要带我去哪里？”

赵玄弋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又无外人，你不需对我如此拘谨，唤我的字即可，若是哪日恼了，要叫我的名，也是可以的。”

云汉国贵字贱名，平辈间大多称字，直呼其名有僭越之嫌，只有关系极为亲密之人，或是长辈，才会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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