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感君心缱绻

牧风烟垂下头，低低的说：“我绝不会恼了君侯。”

“你叫我什么？”

“……玄弋。”她低着头，双颊蕴满艳色，更胜枫红。

赵玄弋极少见到她这样娇羞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荡，搂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再叫一声。”

“玄弋。”

“再叫一声。”

牧风烟无奈的看着他：“……再闹天就亮了。”

赵玄弋笑了笑，道：“莫急，很快就到了。”

说话间，小黑奔入了一个幽静的山谷之中，浓浓的白雾弥漫周围，斑驳的树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远方传来似有似无的埙声。

循声穿过一条小道，迷雾渐渐散去，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极为平坦的草地。

草地上燃着大大小小的篝火，篝火旁三五成群的坐着一些人，正在吹埙唱歌。

牧风烟大致扫了一眼，约莫有五六十人，俱是身着胡服的精壮汉子。

两人下马，赵玄弋牵着她走了过去。

那些人起身欢呼，赵玄弋向他们点点头，道：“开始吧。”

最大的篝火前摆放着供桌，上面供着三牲祭品，所有人都围了过去，伴着埙声唱着一首古朴的歌。

因是胡语，牧风烟并不知他们在唱什么，但歌声庄重肃穆，跟百越的祭祀曲有几分相通。

赵玄弋牵着她，走到供桌前，跪了下去。

牧风烟随即也跪在他的身旁。

两人捧着托盘走上前来，左边的托盘上放着一把无鞘的弯刀，刀如新月，刻着古老的符文。

右边的托盘上则是一碗酒，酒色清亮，香醇无比，牧风烟竟然闻不出那是什么酒。

赵玄弋拿起弯刀，在掌心划了一下，鲜血涌出，落在酒中，随后又拉过她的手，轻轻刺破她的手指，挤了一滴血在酒里。

赵玄弋拿起血酒，喝了大半递给她，牧风烟接过，把剩下的喝完了。

赵玄弋拉着她站起身来，伸手将一物系在她的脖子上，周围的人立刻跪下，对着她跪拜行礼。

牧风烟低头一看，却是一枚小小的银制印信，雕刻成狼牙的形状。

“这是银狼令，这些人，都是我母亲当年从东胡带来的狼卫，连我父皇都未曾告知。今后，他们会听你的号令，若有需要，便去静湖出水口放一盏河灯，自会有人来见你。”

在洛水庄园见她命在旦夕之时，突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那时他便已经做下决定，要将自己拥有的一切，与她同享。

牧风烟这才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

“正好，我现在就有事需要他们去查。”

“何事？”

“蓝娅的下落，以及那座庄园的秘密。它的主人是谁？又有谁曾去过那里。虽然现在去查已经晚了，但我相信那样大的庄园，总会留下一些抹不掉的痕迹。”

“此事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吩咐他们去查清楚。”

狼卫起身肃立，赵玄弋牵着牧风烟，带她一一认识。

牧风烟眼尖的发现，其中有几人，竟是凤羽卫。

想不到狼卫的势力，已然渗透至崔太后的身旁。

不知不觉，天已微明，赵玄弋策马送她回去，两人在那扇小门外依依惜别。

牧风烟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问道：“洛水庄园之事，是何人知会你的？”

“不知。是一只信鸽送来的消息，没有留名。”

“你就不怕其中有诈？”

“我只担心你会出事，并未想太多。”

“今后切不可再以身犯险。”

赵玄弋拉住她的手，正色道：“这话便是我要对你说的，有事尽可让狼卫去查，切莫以身犯险。”

“好。”

“这道门，尽早命人封掉，免得横生枝节。”

“嗯。”牧风烟低低的应了一声，虽然明知他来朱雀宫太过冒险，可是要彻底封掉这道门，她却有些失落和沮丧。

赵玄弋紧紧的搂了她一下，放开了她：“去吧，再晚就要被人发现了。”

牧风烟抬头，在他唇上印了一下，转身离开。

一股大力揽在她的腰上，将她拉回怀中，随之而来的是狂浪如潮的亲吻。

许久，他才又放开她，转身背对着她，道：“去吧。”

牧风烟打开门，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已转过身来，含笑望着自己，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却还是弯腰走了进去，轻轻的合上了门。

她靠在门上，直到听见蹄声远去，才慢慢走了回去。

她没有直接回寝殿，而是去了胡姬住的偏殿，有些事，她昨夜便应该去确认，只不过刚回宫时担心赵玄弋的安危，无暇顾及。

胡姬已经起来了，她的腿伤恢复得很好，秋夕正扶着她在殿中缓缓踱步，见牧风烟进来，便要跪地行礼。

牧风烟拦住她：“你有伤在身，不必行礼。”随即又看了秋夕一眼。

秋夕会意，扶着胡姬在榻上坐下，道：“东厨熬了骨汤，婢子去端一些来。”

牧风烟点点头，她便行礼离开了。

牧风烟看着胡姬，道：“你的同伴，我没能救回来。”

胡姬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牧风烟又道：“你可有同伴？”

胡姬摇了摇头，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有，还是没有？”

胡姬似乎在努力的回忆，眼神时而惊恐，时而迷茫。

“你叫什么名字？”

胡姬双手紧紧抱着头，拼命摇晃，神色痛苦不堪。

牧风烟心知是药物影响了她的神智，此刻已分不清是真是幻，若是再想下去必然会发疯，便劝慰她：“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我会帮你。”

听了她的话，胡姬渐渐平静下来。

但牧风烟虽然有很多事想要问她，但以她目前的状态，就算问出什么，也不知是真是假。

唤来秋夕照顾她，牧风烟便起身离开了。

带她回来也有一些时日了，若是一开始就有人授意，应当不会现在才写出洛水庄园之事，看来多半是神识错乱所致。

如此一来，事先知道她要去那里的，就只有两人。

朝辞和公孙玥。

会是谁走漏了消息，又是谁通知了赵玄弋？

回到寝殿，看见欢歌正在殿中来回踱步，绣囊沙沙作响，愁容满面。

“公主，您去哪里了？”

“早上醒了睡不着，去偏殿了。”

欢歌这才松了口气。

“你在担心什么？”

欢歌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公主可知，这次是谁要害你？”

“朝辞，或是……公孙家。”

牧风烟不忍在她面前说出公孙玥的名字，就连她自己的内心深处，都不愿意怀疑那位与世无争，如谪仙般出尘的明珠公子。

“难道公主就没有怀疑过那个胡姬？”

“我带她回宫之时，她已是身受重伤，若是许侍医医术差些，她便没命了。”

她虽然知道人心险恶，但她从那胡姬的眼中，却从未看见过阴沉蛰伏的眼神，只有拼命求生的意志。

见牧风烟这样说，欢歌又问：“那公主觉得，会是卫尉卿，还是……明珠公子？”

“你这样问，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青云卫是皇城守卫，即使朝辞要害自己，应当也不会用青云卫动手，那么剩下的答案，便只有公孙家。

“若是……若是明珠公子要害公主，那婢子便再也不去丞相府了。”

欢歌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袖。

“此时我也不知是谁设的局，但我想，公孙家最讨厌我的，应当是冀文公，而非明珠公子。况且你若是想帮我查出真相，更应该去丞相府，不是吗？”

欢歌抬头看着她：“婢子一定替公主揪出那个幕后之人！”

牧风烟宽慰的拍了拍她的肩，道：“早上起得有些早，我要再去睡一觉。若非太后召见，其余之事便替我推了，只说我在洛水庄园受了惊吓，需要休息。”

欢歌应声去了。

一夜未睡，牧风烟着实有些困倦，头一沾枕就睡着了。

梦中犹见星光璀璨，缱绻低语。

她平日里只睡两三个时辰，这一觉却睡得很长，睁眼已是午后，起身梳洗进食，还未吃完，便听银竹来报，崔太后召见。

牧风烟放下筷子，重新梳洗，特意命欢歌将自己脸色涂得惨白，毫无血色。

崔太后见了她，倒有几分关怀的赐了座，道：“昨日吾宫中失窃，江常侍追踪赃物下落，到了洛水庄园，为何你会在那里？”

“我只是偶然看见从前的侍女蓝娅进入庄园，于是想进去察看究竟，谁知却落入陷阱，差点被人围杀。”牧风烟半真半假的说。

“救你之人是谁？”

“啊？难道不是江常侍吗？夜色昏暗，我又受了惊吓，没有看清楚，还以为是江常侍射杀了那些贼人。”牧风烟一脸惊讶的看着江余生。

崔太后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青云卫又怎会在那里出现？”

“我曾多番遇险，因此出行之前便向卫尉卿借了一队护卫。”

“此事是吾考虑不周，赤云骑亦有护卫不当之责，今后朱雀宫中的守卫就让凤羽卫接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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