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嬿婉及良时

“还要回去？你可知帝后大婚之前，还需验身？”

“大婚还有些时日，我自有办法应对。”

牧风烟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赵玄弋。

“如此太过冒险，万一出了岔子……”

“此事有惊无险，你去就藩，也需有人留在崔太后身边注意她的动向。”

看着她笃定的神情，赵玄弋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

牧风烟抬眼望他：“夫郎也累了，好生休息，让小七送我即可。”

“卿卿是觉得，这样我便累了吗？”赵玄弋低头耳语，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

他不过是怜惜她初尝云雨，所以才未曾肆意尽兴，却让她觉得自己累得连送她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牧风烟伸手推他，楚楚可怜的说：“我错了，是我累了。”

她的手推在他强健结实的胸膛上，眉梢眼角春意犹存，这样欲拒还迎的样子，有着说不出的魅惑。

赵玄弋抱起她放回床上，温柔的亲吻细密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脸颊、脖颈、肩头……

牧风烟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寝殿之中，她只迷迷糊糊的记得赵玄弋抱着自己上了马车，后面便因为太过疲倦昏睡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已大亮，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床边的帷幔上，闪耀着绚丽的光芒。

牧风烟坐起身来，仍旧有些恍惚，酸痛的腰肢使得她瞬间清醒，明明白白的昭示着昨夜一切并非梦境。

见她起身，欢歌立刻上前服侍她更衣洗漱，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些异样。

顺着她的目光，牧风烟看见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吻痕，尽管她向来淡定，脸颊上却仍旧晕染出一片绯红。

挑了高领的深衣裹住脖子，她才稍稍平静下来，却听见欢歌低声笑道：“燕然侯，很宠爱公主呢。”

牧风烟恼羞成怒，嗔道：“休要胡言！”

“婢子是替公主高兴。只是公主却不该回来。”

“我不回来，岂非永远见不到你了。”

殿外传来银竹的声音：“公主，太后召见。”

“知道了。”

半月之期将至，就算崔太后不召她入宫，她也要去凤仪宫拜见。

来不及吃饭，便只拿了几块金丝云片糕坐上马车。

车驾停在凤仪宫外，却见两辆马车已停在那里，车上悬着金玉珠翠之物，极是富丽堂皇。

她下了马车，正好看见赵玄弋蒙着双眼，在内侍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崔昀。

原来是他们二人入宫谢恩。

“见过燕然侯，燕然侯妃。”牧风烟低眉顺目，恭敬行礼。

赵玄弋愣了一下，随即冷冷的哼了一声，向马车走去。

崔昀向她还礼：“燕然侯心绪不宁，请凤华姐姐莫怪。”

“燕然侯妃客气了，皆是我之过。”

崔昀忽然压低声音，问道：“姐姐的毒，可有解药？若有，还请赐下，妹妹必定守口如瓶，绝不给姐姐带来麻烦。”

牧风烟看着她，极为惋惜的摇了摇头：“抱歉。”

崔昀满脸失望，与她道别，上了另一辆马车。

牧风烟并未回头，迈步进了凤仪宫。

因着她这十几日预言天时皆无差错，崔太后颇为和颜悦色，免礼赐座之后竟有心情与她闲话家常。

“璎儿和昀儿都有了归宿，现下就剩你与皇儿大婚了。”

“有劳太后记挂。”

“皇儿似乎很喜欢你。”

“圣上仁慈，对待下人亦是和善。”

“皇儿喜欢你是好事，不必太过拘谨。”

“是。”

“明日半月期满，你料中天时，公孙齐亦不会轻易让你入朝为官，可有应对之策？”

牧风烟没有直接回答，却说起了另一件事：“请太后下诏，命浔公子入朝为官。”

崔太后的声音凌厉起来：“你竟不避嫌，为他讨官？如此岂非坐实了你二人有私情的传言？”

牧风烟起身跪伏在地，道：“凤华心怀坦荡，与浔公子只是君子之交，此举是为大局，而非私情。太后明察秋毫，定不会信那些无稽之言。”

“此言何意？”

“浔公子若入朝为官，冀文公与朝中众臣必会以为我为官之事，是太后与琅琊王氏的交易。”

再加上不久前少府财权易主，这样的说法更为可信。

“但并无此事，岂非一问便知？”

“我有一句大逆不道之言，想问太后。”

“问。”

“太后可曾想过登基为帝？”

“不曾。”

牧风烟没有料到她回答得这样迅速果断，愣了一下。

她跪地伏身，却未看见，这句话是江余生开的口，崔太后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已然瞠目结舌，未及言语。

“即使太后拒绝得如此干脆，旁人听了，亦会心中存疑。群臣也是如此，哪怕雍武公诅咒发誓，也绝不会有人相信此事与琅琊王氏无关。人，往往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倒也有理。那依你之见，吾封浔儿何职为好？”

“丞相长史。”

“为何？”

“此职为丞相副手，看似风光无限，但在冀文公手下做事，若非他的心腹，到最后都不过是个闲职而已。况且也可让冀文公以为，浔公子是去监视他的。”

崔太后颇有感触的点点头，她的族兄崔珩从前便是丞相长史，公孙齐将权柄掌控得滴水不漏，是以她才想方设法调崔珩去做了握有实权的京兆尹。

“你且坐下回话吧。”崔太后的声音和缓了不少。

“谢太后。”牧风烟起身，跽坐在羽垫上，继续说道，“再过些时日，请太后将武安公主赐婚于浔公子。”

“这又是为何？”

“浔公子自小不得琅琊王氏关爱，如此可将他与琅琊王氏的关系彻底断绝，亦可令朝臣猜疑徐武公。”

“把那个无法无天的丫头赐给浔儿……吾担心浔儿会心生怨恨。”

“此事便请交给我，我定能说服浔公子，让他接受赐婚。”

崔太后沉默不语，殿外响起内侍的声音：“禀太后，圣上求见。”

“宣。”崔太后笑了一下，“想必是听闻你入了宫，来向吾讨人了。此事就依你所言，封你为官之时，再封浔儿丞相长史之职。”

殿外，赵灏已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见牧风烟，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儿臣拜见母后。”他跪下行礼，却忍不住抬眼去看牧风烟。

牧风烟也伏身行礼：“拜见陛下。”

崔太后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只懒洋洋的说了一句：“都免了。若无他事，你们两人就退下吧。”

赵灏大喜，与牧风烟一同离了凤仪宫。

“你特意让她在昀儿婚后入宫，可曾看出端倪？”

“凤华公主眉眼含笑，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神采，倒不像是与燕然侯有旧，暗自情伤的样子，也许是臣仆多想了。”

“你的疑心病的确太重了。那贱婢之子因她目盲，恨她入骨，怎会与她有什么瓜葛？”

“臣仆也不知。只是心中莫名有些疑虑。”

“只要她与那贱婢之子无关，吾便可放心用她了。”

“此女太过聪明，太后仍需小心防范。”

“聪明才会懂得分寸，她是百越夷女，虽有才能，却终究只是依附于吾的棋子罢了。”

“太后圣明。”

出了凤仪宫，牧风烟刻意放缓脚步，落在赵灏身后，不曾想他却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

“陛下可还有事？”

那次赵灏将她骗去帝宫，想要宠幸她，她可不会忘。

赵灏开口相邀：“若有闲暇，吾带你在宫中四处走走可好？”

“陛下不问我之罪么？”

“那日是吾唐突，抱歉。”

“陛下乃真龙天子，无需向我道歉。”

赵灏笑了一下：“呵……真龙天子，你可曾见过像吾这般，连朝会都不必去的真龙天子？”

他的笑容，有着说不出的凄凉，令人忍不住想要安慰他。

“陛下无需着急，待成年冠礼之后，太后自会还政。”

“是么？”他的神情仍旧落寞，却又笑道，“将来之事，想也无用。你可愿陪吾四处走走？吾保证再不会强迫于你。”

牧风烟本待拒绝，看着他那期盼的眼神，却又有些不忍，便缓缓点了点头。

他似乎本性不坏，只是被崔太后刻意纵容，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不会去考虑他人感受。

说是四处走走，赵灏却请她上了凤辇，随后自己也上去坐在她的对面。

车中案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百花蜜子酥、海棠什锦果、桂花杏仁饼、枣泥芋丝糕……还有一些牧风烟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红香翠绿，琳琅满目，自然也少不了加了牛乳蜂蜜、洒满果仁的飞白茶。

赵灏笑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备了点。”

“谢陛下。”牧风烟的确有些饿了，伸手拿了一块杏仁饼吃了起来。

赵灏眼睛一亮，问：“你喜欢吃这个？”

“这个离得近。”

赵灏一听，把那些点心全都推到她面前：“你尝尝，喜欢吃哪一种，吾叫人做了送到你宫里去。”

“果腹之物，我没有特别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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