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岚自小无人管束,这都城中吃喝玩乐的所在,她是一清二楚。
留仙居的香酥鸭,摘星楼的焖羊肉,客似云楼的竹荪乌骨鸡……每次她去朱雀宫,总要带些香喷喷的肉食,就着牧风烟的酒,喝个心满意足。
若换了其他女子,像她这样吃,早就胖成猪了,但她虽体型健硕,却是毫无赘肉,想来府中的石锁功不可没。
听见牧风烟的话,她挤了挤眼睛:“跟我去你就知道了,保管好吃。”
牧风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官服:“我总得回去换身衣裳吧?”
蒙岚翻身上马:“行行行,走吧,我跟你回去。”
回宫换了男装,牵着骊驹与蒙岚一同出了朱雀宫,凤羽卫又要随行。
蒙岚眼睛一瞪:“跟着干什么?吃个饭都不消停!”
卫士杨通恭敬行礼:“武安公主,我等奉命保护凤华公主,不敢有违上令。”
“我带她去吃饭,吃完保证好好的送回来。你们不用吃饭的么?”
她见杨通还要说话,“呛”的一声拔出佩剑指着他:“你是觉得,我保护不了她?还是缇骑保护不了都城?!”
她的伯父蒙弿任执金吾之职,治下缇骑,负责都城治安。
杨通听了,不敢多言,求救的目光看向牧风烟。
牧风烟取出一枚银鱼递给杨通:“带各位兄弟去喝杯茶吧,日日在宫中守卫,也都辛苦了。”
凤羽卫除了护卫她,另有监视之责,但她此时已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杨通并不傻。
他看了看蒙岚的剑,迅速接过银鱼,行礼道:“多谢凤华公主。”
蒙岚这才还剑入鞘,翻身上马,与牧风烟一起疾驰而去。
跟着蒙岚跑到南城,在狭小的巷子里七拐八绕,来到一个极不起眼的小饭馆,这里甚至没有招牌,客人却不少,坐得满满当当的。
蒙岚跳下马,缰绳往马背上一扔,风风火火的冲了进去,喊道:“老何,来一锅香肉!”
听见她的声音,老板迎了上来:“是岚公子来了!您请里面坐,菜马上就来。”
蒙岚拉着牧风烟,熟门熟路的进了后院。
院中无人,树荫下摆着食案,酒和碗筷都已备好,两人刚一坐下,老板就亲自端来一锅炖肉,放下就离开了。
蒙岚夹了一块在碗里,递给牧风烟:“快尝尝,好不好吃。”
牧风烟吃了一口,肉连皮带筋,入口软糯香郁,咸鲜适口,带着一种独特的味道。
她点头:“这狗肉炖得很好。”
蒙岚愣了一下:“你吃过狗肉?”
“狗肉算什么?山鼠肉都吃过的。”
她小时候入山迷了路,饿及了什么都吃,若不是遇见师傅,恐怕真的会死在山里。
蒙岚一听就有了兴趣:“山鼠肉?好吃吗?”
“还行吧。肉有点粗,耐嚼。”
蒙岚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早知道你肯吃这个,早都带你来了!从前我给珞心妹妹送去宫中,她吃了几口,听说这是狗肉,吓得吐了一地,死活不肯再吃,真是可惜了。”
“都城贵女,除了你大概也没人肯吃这个了。”
“那些家伙更别提了,听说清昼食素,就学着他不吃肉,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面黄肌瘦的,要不是穿着华服,还以为是逃难的灾民!”
蒙岚一边说着,一边倒满酒端起来:“这杯酒,一来庆祝你入主太史令,二来……”她嘿嘿一笑,“庆祝我发了笔小财。”
“什么小财?”
“这还得谢谢你。”
“谢我?”
“你预言天时、入朝为官之事,地下赌场开了盘口,一赔十。我拿了全部家当押了你,赌场老板已经赔得当裤子了,哈哈哈……”
牧风烟叹道:“吃喝嫖赌还有你不会的吗?”
蒙岚惊愕的看着她:“我去青楼之事,你竟也知晓?”
牧风烟无语,低头专心的吃肉喝酒。
这无法无天的家伙,就让赵浔去头疼吧。
蒙岚嘻嘻一笑,道:“我就去过一次。那里的花魁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还没你好看。”
说着话,伸手就要来摸她的脸,牧风烟拿筷子架住,道:“你真该嫁人了。”
“嫁啊!不是说好跟你一起进宫吗?”
牧风烟放下筷子,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问:“你果真要随我进宫?”
蒙岚点头。
“从今以后困在宫中,再也不能像如今这般自由自在,你也愿意?”
蒙岚挤挤眼,笑道:“我知道有个狗洞可以偷偷溜出来,到时候带你一起!”
牧风烟扶额:“我入主中宫,便有管束妃嫔之责,你竟想让我执法犯法?”
蒙岚想了想:“你不能帮我,我找清昼好了,他的点子最多,一定能想出让我在宫中自由自在的法子。”
“你入宫为妃,自然不能再去见浔公子了,他又如何为你出主意?”
蒙岚的笑容僵在脸上,愣了半晌才道:“不能见他了?”
不知为何,喉间仿佛堵了什么东西,连香喷喷的肉也咽不下去了,她灌了一口酒,想要把梗在喉间的肉压下去,却觉得胸口一阵窒闷。
牧风烟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酒,又道:“我听说浔公子眼疾加重,白日也不能视物了,据说还有性命之危。”
蒙岚猛的站了起来:“你骗我的对不对?!他明明还要入朝为官,为何会有性命之危?”
牧风烟抬眼看她:“官员难道就不能死在任上么?”
蒙岚立刻跑了出去,牧风烟放了一枚银鱼在食案上,也出了饭馆。
蒙岚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牧风烟骑着骊驹,跟在她身后。
赵浔眼疾不日便可痊愈,但以他和蒙岚的性子,恐怕等到蒙岚入宫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所以牧风烟索性下一剂猛药。
这个谎言并不高明,蒙岚也非无智之人,只是关心则乱,未曾去想那其中关窍。
一路狂奔飞驰,到得赵浔屋外,刚好是正午。
木门紧闭,青简守在门外,蓝柏正在为赵浔驱毒。
蒙岚大步走了过去,青简上前行礼:“两位公主,蓝先生正在为我家公子医治,请稍待。”
蒙岚想要推开他,袖子却被牧风烟抓住了:“他此刻受不得惊扰。”
蒙岚这才停了下来,脚却无意识的在地上蹉来蹉去。
一种支离破碎的声音从屋中传出,蒙岚顿时周身一寒。
她能听出来,那是赵浔的声音,虽然有些扭曲变调,但她绝不会听错。
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嘴,却依然能感觉到他正在遭受巨大的痛苦。
她再也等不了了,推开青简便要冲进去。
牧风烟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道:“你想害了他吗?”
蒙岚回头,双眼红得可怕:“你可听见他的声音了?什么样的医术,会令人如此痛苦?”
牧风烟看着青简,问道:“前次来时,并未听见声响,今日却是为何?”
青简垂首道:“蓝先生有言,用这样的法子,每一次都会比之前更痛苦,也不知公子能否撑住。”
“他可以的。”牧风烟宽慰蒙岚,但她自己内心深处也并不确定。
“他可以的。”蒙岚重复了一遍,双手紧握成拳,仿佛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宽慰自己。
木屋外的树荫下散放着几块石墩,牧风烟拉着蒙岚坐在上面,静静等待。
屋中不时传出赵浔痛苦失常的声音,蒙岚坐不住了,起身来回踱步,握着佩剑的手指已经捏得发白。
她从未觉得,时间会如此漫长。
终于,木屋的门开了,蓝柏疲惫不堪的走了出来。
她几乎是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青简也要跟着进去,却被牧风烟拦住了,还顺手关上木屋的门,去向蓝柏询问赵浔的状况。
竹床移去了窗下,阳光照在赵浔身上,他双眼紧闭,汗水凌乱了鬓发,呼吸似有似无,单薄得仿佛要化成青烟。
枕边有一卷白麻布,应当是他刚才咬在口中的,带血的牙印清晰可见。
蒙岚每次见他,都是清贵儒雅的模样,从未有过如此痛苦憔悴之态。
一旁的架子上放着巾帕铜盆,盛着清水,她轻轻走了过去,取下帕子浸水拧干,随后坐在床沿,想要为赵浔擦去脸上的汗,和嘴角的血。
帕子刚刚伸过去,赵浔就睁开了双眼。
“鹤峤?我自己来。”他有些惊愕,伸手去接她手中的巾帕,却被她按在一旁。
她定定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替他擦脸,然后洗净巾帕,拉过他的手继续擦拭。
看见他手腕的血痕,她依然沉默不语,只是手上却轻柔了许多。
擦完双手,她伸手去解他的衣带,赵浔拦住她:“鹤峤,男女授受不亲,让青简进来服侍我吧。”
蒙岚压住他的手,冰凉的唇印在他的唇上,一滴泪却落在他的眼中。
她只是一触即退:“男女授受不亲?我记得从前,你就这样亲过我。”
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刚才落泪的那个人不是她自己。
——
唔……吃狗肉的桥段纯属剧情需要,毕竟吃货与朋友培养感情多半就在于吃了,古代我也没法写她们一起吃榴莲或者臭豆腐不是?所以请不要代入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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