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帘风月闲

蒙岚四处转悠，晃到内室门口，目光扫过床榻，见被褥凌乱不堪，笑了起来，“你平日里文文静静的，睡相比我好不了多少嘛！夜里可也掉下来过？”

牧风烟一窘，顾左右而言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日日在此观星测算，都快成根算筹了，快穿衣洗漱，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牧风烟在铜镜前坐下，拿起篦子梳理长发，蒙岚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问道：“你这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吗？那个蒙着脸的丫头哪去了？”

“我让清欢回去取冬衣，其他人都忙着各自的事。”

“你就只有一个使唤宫女么？”

“一个足够了。”

牧风烟原本就不习惯别人服侍，若非怕人看出蹊跷，她甚至可以一个都不要。

蒙岚忽然快步走到屏风后，牧风烟一惊，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蒙岚手握剑柄，在屏风后转了一圈出来，见牧风烟脸色煞白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我就随便看看。”

“我……还以为有刺客。”见她没有发现赵玄弋，牧风烟立刻冷静下来，找了个理由搪塞。

“有我在，怕什么？再说你的星云阁有凤羽卫守护，我伯父也命缇骑重点巡视周围，不用担心。”蒙岚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又笑着说，“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吓成这个样子，莫不是屋中藏了个俊俏郎君？”

牧风烟佯怒：“你这家伙，越发不像样了！”

蒙岚凑了过来：“我这不是怕吓着你，说话与你分分心么？”

牧风烟白了她一眼，飞快梳洗完毕，拖着她离开。

开门时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她想了想，又回到屋中穿上那件鹤氅，走了出去。

赤狐裘果真名不虚传，只多穿这一件，便不觉得冷了。

两人坐上蒙岚的马车，驶出星云阁。

待到马车停下，牧风烟掀起车帘，手僵在了半空。

眼前是朱雀宫的大门。

她回头看着蒙岚：“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好地方’？”

蒙岚笑得很开心：“当然。它不够好吗？”

“好。太好了。好得不得了。”牧风烟一边说着，一边下了马车。

蒙岚跳下马车，拉着她大步走进宫门。

欢歌闻讯迎了出来，见礼后问道：“公主怎么回来了？清欢已经过去了，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蒙岚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小欢歌，让人去静湖边摆好食案，我要请你们公主吃好吃的。”

冬日的湖边，冷风带着湿气，委实不是个舒服的所在，像牧风烟那样怕冷的人，是绝对不想去的。

欢歌看向牧风烟，见她点了头，才又问道：“武安公主，可需要命东厨准备饭食？”

“准备碗筷和酒即可。”

“婢子遵命。”

看着欢歌离去的背影，蒙岚笑道：“你的小宫女，倒是调教得好。”

牧风烟叹了口气：“幸好你是女子，若是男子，整个都城的女子都要遭殃了。”

蒙岚大笑：“谢谢夸奖。”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湖边，湖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岸上的寒梅开得正艳。

蒙岚拔剑，小心翼翼的在湖面上挖了个洞，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油纸包，从里面取出一捆鱼线，挨个在鱼钩上挂上诱饵，扔进冰洞中。

牧风烟明白了她的用意，却有些惊讶：“这样就能钓起鱼来？”

百越人捕鱼，可没有这么简陋。

蒙岚笑道：“天寒少食，这样就足够了。”

牧风烟抬头看了看天：“洛京的冬天这样冷，却还不下雪。”

她从未见过雪，倒是很想亲眼一见书上描绘过的玉飞云碎般的雪景。

蒙岚把鱼线一根根夹在指缝中，眼睛盯着水里的动静，随口道：“往年早就下雪了，今年么……外面都在说，牝鸡司晨，天道不存，是故上苍不肯降下瑞雪。”

民间向来就有传言，雪不至则疫至，便是说若冬天不下雪，来年春日便会爆发大疫。

所以每次冬日无雪，都会闹得人心惶惶，帝王罪己，百姓求神。

牧风烟笑了笑，她早知以公孙齐为首的朝臣不会让自己舒舒服服的做太史令，而且“牝鸡司晨”四字，表面上在说她，实际却是在给崔太后施压。

“你可要小心了，那些老狐狸必不会放过这个收拾你的机会。”

连蒙岚都看出来了。

牧风烟叹道：“这有什么办法？老天爷不下雪，我总不能揉了芦花柳絮，爬上天阙洒满都城吧？况且这时节也无芦花柳絮了。”

蒙岚回头瞪了她一眼：“我真是白担心你了，你这丫头满肚子坏水，这样说话多半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牧风烟苦笑：“哪有？此事我也无能为力，所幸年节未至，只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蒙岚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歪着头想了想，道：“怕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我帮你逃回百越去，大汉如今的情形，必不会与百越闹僵，你且安心做你的公主，这皇后不做也罢，反正那小皇帝也配不上你。”

牧风烟失笑道：“圣上乃是天子，你竟说这样的话？那依你之见，何人配得上我？浔公子？”

蒙岚白了她一眼：“想都别想。他不行，燕然侯也不行，九州四公子剩下两个，你挑一个吧。”

牧风烟佯作不快：“当初可是你要与我共侍一夫的，怎么如今却不愿了？”

“当初要嫁的又不是他。”

牧风烟笑道：“现下要嫁的就是他了？”

蒙岚反应过来，伸手要掐她：“你这可恶的丫头，真是坏透了！”

牧风烟闪身躲开，又问：“为何燕然侯也不行？”

蒙岚斜着眼看她：“你竟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他都被你毒瞎了。”

“若是从前呢？”

“那也不行。”

“为何？”

“赵渊那个眼高于顶、鼻孔朝天，下雨若是不打伞必会呛到的家伙，就适合崔昀这种惯会服软示弱、心口不一的女子，天天低三下四的哄着他。你这坏丫头我清楚得很，看着极好相处，骨子里却最是强势，若是与他婚配，别说哄他，恐怕一见面就会打起来。”

牧风烟想起赵玄弋去百越迎亲的事，不由得笑了起来。

蒙岚狐疑的看着她：“你笑什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牧风烟随口道：“我笑你一个待字闺中的贵女，成天说这些婚不婚配的事，莫不是着急了？”说完便极有先见之明的跑远了。

蒙岚待要追她，牧风烟指着冰洞：“小心鱼跑了！”

蒙岚指着她：“你给我等着！”

此时欢歌带着人搬了食案过来，贴心的把手炉递给牧风烟和蒙岚。

蒙岚挥了挥手：“不用，都给你家公主放怀里，让她心胸宽广些，免得总说小家子气的傻话。”

随即又斜了牧风烟一眼，笑道：“倒是比初见时‘宽广’了些，看来还是洛京的吃食养人。”

这一番话只听得欢歌目瞪口呆，都忘了回话。

牧风烟笑道：“欢歌，不必理她，自己出尔反尔，反倒说我小家子气，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蒙岚说不过她，索性耍赖：“怎么没有？我说的话就是道理。”

恰在此时，鱼线动了一下，蒙岚小心的抽出那根鱼线，提了起来。

鱼钩上挂着一条大鱼，不住的拍打着尾巴。

那鱼不过三指宽，却有两尺多长，嘴边有两条长长的胡须，几乎与身等长，通体雪白，鳞片上有星星点点的银光，耀目非凡。

牧风烟出身百越，江河湖海中的鱼儿见过不知凡几，却不认得这是什么鱼。

蒙岚顺手在冰面上将鱼敲晕，拎过来扯去鱼鳃开始放血，待血放尽后置入盘中，从怀中取出一柄狼头吞口的弯匕，迅速用刀背刮去鱼鳞，反手削下两侧鱼肉，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放在她们二人的碗里。

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刀也未曾划破鱼腹，内脏隔着筋膜清晰可见。

命人收拾干净，洗手漱口之后，蒙岚又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撒了些粉末在鱼片上，然后推给牧风烟：“好了。”

牧风烟失笑：“就这么点？够你吃吗？不妨让人再钓几条上来。”

蒙岚看着她，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鱼？”

牧风烟摇头。

“这种鱼名叫星螭，生自瀚海雪湖的冰层之下，肉质鲜美无比。先帝为了讨雁妃欢心，特意在此挖出静湖，湖底建有冰窖，令夏日水温亦如雪湖一般，派人捕来星螭养在其中，好让雁妃能吃到最新鲜细嫩的鱼脍。约莫仍是不服水土，幼鱼长成也不过十之二三，这许多年，静湖中所剩也不多了。”

“星螭……心痴……这位先帝，倒是个有心人。”

蒙岚气结：“那是重点吗？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光注意到名字？”

“那什么是重点？”

蒙岚咬牙切齿的说：“肉质鲜美无比！你还不吃等着我喂你吗？这鱼脍切下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染上腥味，莫要浪费了。”

牧风烟笑着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肉放进嘴里，果真如蒙岚所言，鲜美嫩滑却毫无腥味，入口芬芳四溢，几乎连舌头都要吞进肚子里了。

——封推加更×5

之前跟朋友说：我写了个权谋文，能不能赏光看几眼？

朋友回：会不会又写成美食文？

我：应该不会吧！（握拳表决心）

现在脸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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