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泯悠悠转醒,入目便是陌生的环境。
昏暗潮湿的空间中,透过监牢的铁窗洒进来阳光并不令人眷恋,反而带着一种压抑无比的气息。
“哐当”声响,是铁链沉重的撞击声。苏泯奇怪地看着手上和脚上的铁链,眼神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
苏泯记忆定格在昏倒前看到的方寂,并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想到方寂,苏泯有点蔫,甚至还想哭。
媳妇儿,跑了,呜呜……她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我还能见到她吗……
苏泯独自悲伤,全然忘记了她此刻身处的环境,满脑袋都是在想要怎么和方寂道歉并把她追回来,这时,监狱的门开了。
商诺走了进来,就在刚刚,她听说了苏泯赤手空拳地将别墅的防御墙给破坏掉,这可让她对这位女婿来了兴趣。
那栋别墅的防御系统,是当初方寂结婚时,商诺亲自设计的新婚礼物,不管是材料还是细节都好,都设计得特别完美,花了商诺很多心血,算是商诺为数不多的最满意的作品之一。
她对自己的机关术很是自信。毫不夸张地说,现在这个世界上,除非她祖父活过来,否则,她的机关术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因此她很清楚,能赤手空拳打破防御墙,苏泯的战斗力会有多恐怖。
她仔细打量着苏泯,心里暗暗盘算着,如果将她做成木偶傀儡,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帮手。
苏泯看见商诺,虽然眼睛依旧通红,但明显亮了起来:“妈?妈!是媳妇儿让你来的吗?”
苏泯刚想移动,却被锁链限制。于是她也没怎么思考,用了点力,水灵灵地在商诺面前,将这阻碍她动作的锁链扯掉。
只听见三声清脆地“砰砰”声先后响起,沉重的锁链像玩具般一扯就断,只剩下最后一根沉重的脚链,怎么扯也扯不断。
苏泯抽了抽鼻子,对商诺说:“妈,等一下,这个有点难搞,但我马上就可以弄好的。”
只见,苏泯双手抓住铁链,用力往相反的两边扯。“砰”的一声,这最后的束缚也撑不过几分钟,断裂开了。
随后苏泯拍了拍手,走到商诺面前,一脸委屈地说:“妈,你能跟媳妇儿说让她回来吗?她可不可以不要生气了?我以后绝对不会拖她后腿。”
苏泯还不知道面前的人才是造成她和方寂分开的真正凶手,一个劲儿的向商诺再三保证她以后会改的。
而商诺刚刚目睹了苏泯解开锁链的全过程,心里不禁有些惊诧。那链子可是关押犯人专用的罗铁,虽然不是世界上最硬的材料,但也不至于能被人轻轻松松的扯开。
这让商诺来了兴趣,她一面想着要用什么样的材料为苏泯打造一副坚硬无比的镣铐,一面又在心里叹息着。
有这么好的底子,脑子却少个筋。也幸好,脑子不够用。
想到这,商诺不禁一顿。
方寂和苏泯相处了这么久,按理来说应该知道苏泯的实力才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利用苏泯逃离军营?以她的智商,只要稍微编个理由,哄骗苏泯将她从军营里带走,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根本就不用耗费方寂任何精神力。
要知道,如果不是方寂身体异于常人,精神力恢复得比常人迅速,她一个omega,根本不可能从满是alpha的军营逃脱。
商诺不信方寂想不到这层,但方寂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最吃力不讨好的方式。这只能说明,方寂不想连累苏泯。
想到这,商诺眼神一冷,方寂,不会对这蠢货上心了吧?
她盯着面前的苏泯,眼里审视的意味更加明显。
之前商诺就反感方寂结婚,但也没反对,毕竟方寂并没有真的动心。但现在得知方寂居然真的喜欢上这么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货色,心里更是对苏泯不满,下定决心要将苏泯做成傀儡。
而苏泯也是真不会看人脸色,明明商诺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还总是打量着自己,她愣是察觉不到气氛的古怪,依旧滔滔不绝道:“妈,你可不可以帮我和媳妇儿说,我想见见她,我保证,以后真的不会做让她不开心的事,我……”
“够了。”商诺出声打断,语气冰冷,她不想再听苏泯那无聊愚蠢的发言:“方寂她不会回来的。”
听到这话,苏泯一下子委屈起来,眸中含泪的看着商诺,慌乱道:“我,我可以改的,我真的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吧。”
“你喜欢方寂,对吧?”
“嗯嗯,我喜欢她。”苏泯点头,眼里满是真诚。
“但她不喜欢你,而你也配不上她。”商诺棒打鸳鸯道。
苏泯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连哭都忘记了:“什么,意思?”
“听不懂么?那我给你讲清楚一点,知道当初方寂为什么选择和你结婚吗?”
苏泯愣愣开口:“因为媳妇儿她也喜欢我啊。”
商诺闻言,冷笑一声“不是因为她喜欢你,是因为她想找一个可以帮助她度过发情期的alpha,但大多数alpha都不怎么听话,不像你这么好骗,所以她才选择你。换句话说,如果当时有比你更听话更乖巧的alpha出现,现在和方寂在一起的,就是别人了。”
闻言,苏泯整个人顿住,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意思?
媳妇儿,结婚不会选我?那她要选谁?
苏泯委屈巴巴道:“可是,媳妇儿是我的媳妇儿,她不能选别人的。”
苏泯显然不明白商诺的意思,两个人谈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商诺被苏泯这句话气笑了。
她的?方寂明明是我养大的。
商诺嘲讽道:“或许她应该选择别人的,虽然你很好哄骗,但是你根本不适合做一个alpha,更不适合做一个伴侣。别的alpha会保护好自己的omega,但你,只会让方寂一次又一次受伤。”
“我没有!”苏泯反驳道,这句话她听懂了,“我什么时候……”
“没有?”商诺笑道:“你还记得那次宴会,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alpha吗?因为你把她打了,那个alpha威胁方寂,让方寂陪她睡觉,不然就把你送进监狱,你猜,方寂最后怎么做的?”
当时的商诺和夙惆联手,早已经将皇宫里的侍卫收为己用,侍卫巡逻时见到这一幕,信息就传到商诺那里,商诺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顺手让周围的侍卫都离开,因此搜查组查找时几乎无人知晓,除了商诺和夙惆。
睡觉?什么睡觉?是我和媳妇儿平时的睡觉?还是那种需要脱衣服的睡觉?……不!……不可以!!不管是哪种,都绝对不行!!!
苏泯宛如被雷劈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往后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我,我……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去……道歉……”苏泯的声音带着哭腔。
虽然从小被告知做错事情要道歉,但苏泯打从心底里就很反感道歉这种东西。
商诺不会告诉苏泯方寂没有答应卡莱丝,反而将她杀死的真相。毕竟不知道,人就会往最坏的方面想。
况且商诺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不是因为苏泯,方寂就不会被威胁,也就不会杀人,皇室也不会因此大动干戈找人调查。
“道歉?道歉是什么万能的东西吗?道歉有用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战争了。“商诺像一位优雅的贵妇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轻笑道:“对了,还有那次,你自作主张,想独自一人去找方寂,最后迷路,还得方寂亲自到西北找你。她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却还要因为你的事情到处奔波,不能休息。”
商诺抬眼,像无情的猎人慢慢靠近一点一点崩溃的猎物,依旧淡笑着:“你说,你是不是只会给她添乱?”
添乱,添乱,添乱……
这个词不断盘旋在苏泯脑海里,给了她重重一击,哀伤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原因无他,方寂也说过,让苏泯别给她添乱了。
商诺慢慢地瓦解着苏泯的心里防线,近乎冷血地贬低她。
“……我……我……”苏泯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个字,好像她就只会那个字。她的心神完全被搅乱了。
“对了,听说方寂被你父亲他们关起来时,差一步逃脱了,但结果怎么样呢?噢,多亏了你,你父亲他们发现了方寂。你知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方寂有可能会被你害死。”
苏泯的整个世界似乎被一股巨力撕裂,周围满满当当的黑暗围绕,巨大的情绪席卷着她,空气像是稀薄到不行,让她特别难受。
“会被你害死”“会被你害死”“会被你害死”……
这句话像地狱魔鬼在苏泯耳边呢喃,回荡在苏泯耳边,不断攻击她的精神,让苏泯颤抖不已。
她喉咙发出如小兽般惊慌失措的细碎声响,整个人瘫坐在地,不知道说什么。
商诺看苏泯难受,她心里就好受多了。
果然,是个蠢到不行的alpha啊。
她不打算再说下去了,先将苏泯晾几天。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人的精神会更加紊乱,到那时,在对她下手。
临走前,商诺无来由地嗤笑一声:“你看,这就是你配不上她的原因,连几句话都不敢听下去。总生活在亲人的包容和关爱中,遇到一点困难就哭泣,需要亲人不断的安慰才行,就像是个‘巨婴',只会麻烦别人。你觉得,你适合做一个伴侣吗?”
商诺顿了顿,笑着摇了摇头:“哦,或许你连什么是巨婴都不知道,果然,事物都是具有两面性的,笨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苏泯的脑子嗡嗡作响,她又被说笨了,从小到大,每个人都嫌她笨。
笨这个字几乎伴随了她前半生。
但好在,她捡到了一个不说她笨,而且对她很好,漂亮,温柔,而且还很好闻的人做媳妇儿。
她媳妇儿很聪明,刚好她自己又很笨,她觉得她和媳妇儿就像父母房间里的白中有黑,黑中有白的图很像,很搭配。
但别人却不这么想,那次和方寂去宴会,良好的听力让她听到别人说她们两个不搭,当时苏泯觉得她们是在羡慕自己。
可当听到方寂说出那句“别再给我添乱了”,那一刻,苏泯真的破碎了。
她将自己蜷缩起来,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商诺那平静却又伤人的话语,失神一般地愣坐在地,她想哭泣,但却不敢哭。
商诺转身走出监狱,但冰冷的话语依旧不断:“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好意思让方寂回来?让她继续像个保姆一样照顾你么?”
其实商诺并不是这么尖酸刻薄的人,只不过方寂是她从小养到大的。
虽然在某些方面商诺对方寂近乎冷漠,但总归会有一点情感在里面。因而面对苏泯,总有一种老丈人对女婿的挑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感觉。
苏泯泛红的眼睛早已蓄满了泪水,一颗颗豆大的晶莹的泪珠,不受苏泯控制,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的滴落。
苏与然被关闭的铁门声吵醒,慢悠悠地起身,甩了甩晕乎的脑袋,看了眼周围的环境。
当时苏与然扶起苏泯离开了军营后,没想到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方魄带着人围住。若说只有方魄一人,苏与然或许还能险胜逃脱,但无奈对方人多势众,苏与然不敌,最终惨败。
他看了眼四周,最终透过牢房间的铁窗,远远看到苏泯独自一人呆坐在地,因为距离原因,他看不到苏泯的脸淌满泪水,以为是方寂对她说的话伤害到了她。对此,苏与然无奈摇头叹气。
思及此,苏与然也冷静下来,脑海里思索要如何破解如今的局面。
方寂站在夙响音的床前,不知思考着什么。
夙惆推开门走了进来,一手拿着个不大不小的白瓷碗,一手将锋利无比的匕首递给方寂,示意方寂剜心头血。
方寂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干净利落,很快,白瓷碗盛满了还带着温度的新鲜血液。虽然方寂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但苍白的脸色还是将她隐忍的痛苦出卖。
夙惆看着眼前这碗血,有些犹豫。
方寂真的可以吗?别的不说,即便真的能行,也无法保证方寂会不会私自篡改二哥的记忆,让二哥为她所用。
夙惆实在不敢将二哥的性命交托给别人,太过危险。
看着夙惆的模样,方寂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换做旁人,早就怒起而骂之。血都取出来了,现在才犹豫不决。
但方寂清楚,皇室子弟,大多都是在快要触及自己核心利益或所关心的事物上时,疑心比任何时候都要重。
对此,方寂早有准备。要想打破夙惆的疑虑,只有将自己置于夙惆可掌控的境地,这样才能取得夙惆百分百的信任。
“殿下如若不信我,可将您的精神力探入我的识海,监控我的行为。”
识海是alpha和omega最重要的精神领域。一旦识海被进入,就相当于将自己的所有行为暴露在别人眼皮底下,甚至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都一览无余的被别人得知。更别说方寂用精神力改变夙响音的记忆。如何改,改什么,改多少,夙惆都可以一清二楚。
如若方寂在此过程中,脱离了夙惆想要改的预先轨迹,那么夙惆可用精神力攻击方寂的识海。
识海是脆弱的,不管多小的攻击,都会造成识海的崩塌,直接死亡。这可比夙响音要面临的危险大得多。
听到方寂的话,夙惆也不免震惊。要知道,就算是伴侣,也很少有人会向对方打开识海。方寂这一招,当真取得了夙惆的信任。
夙惆揶揄道:“如果你的母亲知道你为了一个alpha而做出这么危险的事,会不会很失望?”
全帝国最聪明的omega,居然为了一个公认的傻子,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夙惆在心里不禁感慨道。
“殿下。”方寂抬眸,眸光幽深,话语里满满的警告:“请别挑战我的耐心。”
方寂想要救人,并不是只有这个方法。只不过这个方法,可以避免和商诺正面交锋。
她不想妨碍商诺,因为她不在乎这个帝国将来会怎么样,也不在乎这个世界是否会被母亲搅得天翻地覆,她只想将苏泯安置好。
方寂了解母亲,她绝对不会放过苏泯一家。
从小到大,方寂和方悖就被父亲教导要听母亲的话,时时刻刻都应该顺着母亲的意愿,无论母亲想要的是什么。
因为养育之恩,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恩情。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回到母亲身边,帮助母亲,而不是躲在这里,企图救走母亲要杀的人。
但她一想到呆呆傻傻的苏泯会死,脑子里那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不自觉地动摇了。
她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苏泯不会妨碍到母亲的计划,有没有苏泯,母亲的计划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更荒唐的是,她居然信了这种想法。
在战场上,这种含有侥幸成分的想法,一般都是被认为不成熟的,不被予以通过。
她讨厌赌徒,因为将希望寄托在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东西上,真的蠢透了。
但当局者迷,她现在也想赌一把,她赌苏泯与母亲的计划不会有任何关系。
夙惆见方寂生气了,也不在嬉皮笑脸。她知道方寂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人畜无害,也不敢真把她惹急了,随即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开口道:“那就开始吧。”
等夙惆确保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下时,方寂才按照夙惆的要求,改变夙响音的记忆。
其中,夙惆要求方寂将夙响音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删减掉,以及夙响音撞见夙惆虐待皇帝的记忆。
在此之前,夙惆特意做了功课。
经历不仅是一个人的经验,而且还是影响一个人的性格的因素。因而,夙惆希望能改变夙响音温吞慢热的性格。
她要求方寂将她在皇帝脑海中看到过的,如何处理公务,如何应对大臣以及皇帝以前御驾亲征的记忆都加了进去,只希望自己二哥能变得更加当机立断,更有上位者的权威。
方寂全都一一照做。无疑,她的精神力控制比夙惆强很多,整个过程精神力都很稳。再加上她本就性子冷漠,看见夙响音悲惨的经历,情绪也无一丝波动,神色淡漠地删减掉。
很快,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夙响音诞生了。
事后,夙惆关切地坐在夙响音身边,等着他醒来。
而方寂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平缓着消耗巨大精神力带来的疲惫。
另一边,已经醒来的鸶隼饿得不行。它现在迫切地想要进食,以至于它看上去很是焦躁。一旁的黑蝎察觉,向商诺打报告。
商诺走进来看了看,瞬间知道方寂消耗了大量精神力。
方寂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她不信以方寂的能力打探不知道现如今的情况。但是现在不仅人没回来,而且还耗费了大量精神力。
商诺居高临下地看着笼子里上蹿下跳的鸶隼,面色微冷,指尖轻叩桌面,沉思着,转头望向门外,好看的眼睛里悠地绽放出危险的光芒。
方寂,你在干什么?
这边方寂缓过来后,起身,对夙惆说道:“该你了。”
夙惆不舍地将目光从夙响音身上移开,转头看向方寂:“你需要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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