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晚餐

厨房里传来平底锅与铲子相碰的清脆声响，顾浅挽起袖口露出纤细手腕娴熟地做着饭。

书房内，江悦蜷在皮质转椅上，指尖无意识抠着钢笔尾端。

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正批阅文件的汪先生，他的眼镜滑到鼻梁中段，镜片后弯弯的眼睛专注时会在眼尾叠起细褶。

汪先生：“第三季度的……”

钢笔尖在纸面突然顿住，汪先生意识到顾浅不在身边，抬头看向对面把转椅晃出吱呀声的少女。

她不知何时任性的脱掉了鞋子，赤足踩在地板上，珍珠白的脚趾正有一下没一下蹭着他西裤裤脚。

汪先生：“坐没坐相。”

他屈指叩了叩檀木桌面，目光扫过她被冰的有些发红的脚趾。

江悦想起顾浅脚下穿着的拖鞋，“砰”的一下她手中的钢笔被丢在了桌面上，而后把脚踩在了他的鞋面上。

江悦：“没我的拖鞋，脚冷，只能放这。”

汪先生：“去穿上。”

江悦：“汪叔叔家的拖鞋谁都能穿，我才不要。”

说完，江悦还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厨房的方向，精致的五官微微皱着，看着委屈极了。

汪先生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窝，高烧未退的眩晕感让太阳穴突突直跳，却还是捕捉到她话里带刺的颤音。

他起身时晃了晃，掌心撑住桌沿才稳住身形。

玄关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江悦跟着他来到鞋柜前。

汪先生单膝触地时，西装裤绷出腿部肌肉的线条，他推开鞋柜的柜门，粉色的防尘袋静静躺在最深处。

汪先生：“上次看你不爱穿客用拖鞋。”

他解开防尘袋的手指因发烧有些发抖，拎出的软底拖鞋缀着毛茸茸的装饰，与江悦家中那双如出一辙。

汪先生：“然后买了你喜欢的这个牌子，以后不要总光着脚，地凉。”

汪先生低头握着她的脚踝往拖鞋里送，滚烫的掌心烙在微凉的肌肤上，激得她身子一颤。

他立刻松开手站起身后退半步，压抑的咳嗽声在空旷的玄关回荡。

汪先生：“别过来……”

他偏头躲过江悦伸过来的手，微微攥起拳抵在唇上，咳的有些停不下来，病态的红从脖颈漫上耳尖。

汪先生：“你身子弱，别传染给你。”

江悦低头看着脚上的新拖鞋，心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居然这样细心，一直强忍着的委屈情绪瞬间崩溃，眼泪如珍珠般落下，砸在地上。

汪先生：“怎么又哭了？”

他想要伸手替她擦去眼泪，还未接触到她的脸颊又怕把风寒传给她，手僵在了半空中。

一滴滴的泪珠刚好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微颤又不敢靠近，只能站在原地轻声哄着。

汪先生：“别哭了，嗯？”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关切，江悦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委屈和无助，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滴，仿佛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那样可怜。

汪先生：“别哭了，再哭眼睛该肿了。”

江悦也不想这样没出息，她从未有过在汪先生面前这样的挫折，实在是忍不住眼睛的酸涩，抽噎着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汪先生：“好了，去洗把脸，不然别人可要看到你哭成小花猫的样子了。”

汪先生越是躲，她越是倔强，趁他分神一下就扑进了他的怀中，蹭着他发烫的胸膛，眼泪洇湿他胸前的布料。

江悦：“我才不怕感冒……”

她未尽的话语被他的咳嗽声打断，汪先生虚虚环着江悦的腰，下颌克制地悬在她的发顶处，感应灯因长久静止而熄灭。

汪先生：“吃了晚餐就快回去……”

厨房里飘出的香气渐渐浓郁，顾浅将一道道菜装盘，转身走向餐厅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玄关处。

她看到江悦正靠在汪先生怀里，和谐的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顾浅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平静。

顾浅：“汪司，江小姐，饭菜好了。”

她的声音轻柔，还带着一丝的疲惫，汪先生听到声音，轻轻拍了拍江悦的后背，示意她松开。

江悦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她看了一眼顾浅，觉得有些丢人，赶紧低下头默默擦去脸上的泪水。

顾浅将百合薏米山药粥端上桌时，江悦和汪先生已经坐在了餐桌旁，江悦正捏着银勺搅动面前的椰汁燕窝，那是顾浅特意给她蒸的。

瓷勺刮过碗壁的声响格外刺耳，像某种无声的抗议。

顾浅：“百合粥，润肺止咳，您试一下。”

顾浅盛了一碗粥放在汪先生面前，动作一气呵成，放眼望去桌子上全都是汪先生爱吃的饭菜，清淡又丰盛。

顾浅：“您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

汪先生接过碗颔首道谢，顾浅转身给江悦盛了一碗递在她面前，就在接过来时，江悦的膝盖突然顶了一下桌腿。

热粥晃出金边碗沿，在江悦的手背烫出一道红痕，顾浅抽纸巾的动作却比汪先生抚上江悦手腕的手慢了半拍。

汪先生：“烫到没有？”

江悦被他紧紧的攥住指尖，顾浅赶紧去药箱拿来了烫伤膏，消毒后薄荷药膏的凉意渗入灼痛处。

她仰头看着汪先生仔细的模样，还会因为疼痛小声地哼唧两声，仿佛方才踢桌子那下真是无心之失。

顾浅只能像个透明人一样在旁边吃饭，她看着汪先生关切的模样，喉间突然发紧，说不出的苦涩在心中蔓延。看着江悦没怎么动筷子，她礼貌地问着。

顾浅：“江小姐，是饭菜不合胃口嘛？”

江悦：“我对花青素过敏。”

汪先生听完她的胡说八道并没有拆穿，只是默默地把她餐盘里的紫甘蓝挑出来放在自己盘子里。

顾浅：“抱歉，是我疏忽了。”

顾浅尴尬地将指甲掐进掌心，她看着汪先生面不改色地吃下从江悦盘子里挑出来的菜，喉结滚动时吞咽的不是食物，而是江悦刚刚编织的谎言。

汪先生：“辛苦你了。”

原本有些情绪低落的顾浅听到汪先生的道谢，瞬间觉得一切都值了，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终也只是牵动嘴角回了个得体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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