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半跪在地,指尖凝着内力探向宫尚角的眼睫。烛光在她瞳孔里碎成两点寒星,当触及眼睑下不正常的绯色时,腕间银铃轻响,她收回手在火盆上烘了烘——那抹红像浸在宣纸上的朱砂,从眼白向眼角晕开,带着药粉灼烧的痕迹。
"只是刺激性药粉。"她在掌心飞快写完,炭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火光将宫尚角的影子投在岩壁,剑眉紧蹙的轮廓像凝固的冰棱。上官浅望着那道剪影,突然想起白日里他吞下百草萃时的模样——琥珀色药液滑过喉结,剧毒在经脉中奔涌,而此刻伤人者竟绕过百毒不侵的体魄,直指最脆弱的双目。
夜风卷着枯叶扑进山洞,上官浅忽然攥紧了袖口。能近身撒药的必然是亲信,可宫尚角身边的人...她目光扫过洞外摇曳的火把,那些明灭不定的光斑突然化作金复把玩骰子的指尖,化作宫门暗卫腰间晃动的银链。
"如何,还需多久复明?"沙哑的男声惊散了她的思绪。宫尚角伸手摸索,指节擦过上官浅手腕时,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在看清他紧绷的下颌线时顿住——那双往日如寒潭的眼睛蒙着层灰白,像被迷雾笼罩的远山。
上官浅取过木炭,在他掌心轻轻写下"七日"。炭痕未干,宫尚角已撕下里衣,雪白布料在火光中翻飞如蝶。她望着那截染血的布条,突然想起初见时他执剑而立的模样,衣袂翻飞间,腰间玉佩曾折射出刺目的光。
"小月姑娘。"宫尚角摸索着解下玉佩,温润的白玉贴着他掌心的薄茧,"劳烦将信和此物送到..."话音未落,上官浅已接过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颤,那缕熟悉的冷香混着硝烟扑面而来——正是这枚玉佩,曾系在她嫁衣内衬上,随着红盖头掀起的瞬间,落入宫尚角审视的目光。
山风呼啸着灌进洞口,上官浅望着玉佩上未褪的血渍。崖底坠落时的剧痛突然涌上心头,撕碎的裙摆、遗失的佩刀,唯有这枚玉佩完好无损,此刻又带着宫尚角的体温,重新躺在她掌心。洞外传来夜枭长鸣,惊起满山寒鸦,她将玉佩贴在心口,忽觉命运的丝线正悄然收紧。
宫尚角悬在半空的手僵了僵,玉佩坠在银绳上晃出细碎的光。正要收回时,突然被一双温凉的手握住,触到上官浅指尖薄茧的刹那,他莫名想起昨夜她用枯枝挑开伤口腐肉时的利落。
"今日大恩,来日定当相报。"他牵动嘴角,牵动伤口的刺痛让笑意有些发苦。洞外传来山雀振翅声,细碎的阳光漏过洞口藤蔓,在她发间碎成金箔。
上官浅垂眸掩住眼底讥讽,喉间滚动的话终究咽了回去。无量流火在宫门禁地熊熊燃烧的画面掠过脑海,孤山派废墟上焦黑的剑穗在记忆里翻涌,那些话若说出口,换来的只会是宫尚角骤然冰冷的戒备。
她能想象他此刻的猜测——不过是个贪慕富贵的村女,救下失明的外乡人,所求无非是金银细软。若真提出要宫门至宝,恐怕下一刻藏在袖中的银针就会抵住她咽喉。
次日正午,阳光将山道晒得发白。上官浅望着掌心嵌着蓝宝石的金冠,那抹幽蓝像极了宫尚角眼尾的痣。金冠边缘缠着暗纹,是宫门独有的云雷图,若是拿出去,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招来无锋的暗卫。
"松阳镇离这里有些路程..."宫尚角的叮嘱犹在耳畔,她却转身走向密林深处。山风卷起她粗布裙摆,露出藏在靴筒的淬毒匕首。身后山洞里,她留下的干粮足够支撑七日,待他重见光明,自然能循着标记找到出山的路。
枯叶在脚下发出脆响,上官浅突然驻足。宫尚角托付信物时异常郑重的神态,与记忆里那个在宫门长廊冷笑的家主重叠。她想起宫远徵红着眼眶往她手里塞糕点的模样,想起两人在藏书阁争执时,少年故意将墨汁溅在她裙角的恶作剧。
山雾不知何时漫了上来,沾湿了她鬓角碎发。上官浅握紧金冠,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架在脖颈的利刃,而是这些日子里,不知不觉扎进心底的温度。
日头偏西时,青石板路上扬起细碎的尘土,一辆乌篷马车碾着车辙由远及近。上官浅垂在袖中的指尖骤然收紧,藏在粗布袖管里的金冠硌得腕骨生疼——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命运的齿轮转动得如此荒诞又精准。
"劳驾!"她扬声拦下马车,车帘掀起的刹那,车夫娘子打量的目光像细密的针。当白玉耳坠坠入手心的瞬间,妇人的态度瞬间软下来,胭脂涂得过重的嘴角咧到耳根:"哎哟妹子快上车!咱们酉时准回,你就在牌坊下候着!"
松阳镇的人声如潮水漫来。上官浅在镇口下车,粉衣上的金线绣纹在人潮里若隐若现——那是她从宫门带出的唯一华服,此刻裹在粗布外袍下,倒像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隔着街望着"回春堂"的匾额,她突然想起宫尚角执笔时,腕骨在烛光下泛着冷白。
"小郎君。"她蹲下身,两枚铜钱轻轻塞进踢蹴鞠的男孩掌心,"帮姐姐个忙可好?"男孩乌溜溜的眼睛亮起来,抱着蹴鞠跌跌撞撞跑向药铺。当蹴鞠骨碌碌滚进门槛,掌柜俯身拾球的刹那,藏在袖中的白布和玉佩已悄然易手。
药铺里,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声响突然凝滞。掌柜盯着玉佩上的云雷纹,喉结滚动着唤来令仆。而上官浅早已隐入街角,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扫过青石板,转瞬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无锋训练室里,烛火将寒鸦叁的影子拉得老长。绮萝跪坐在蒲团上,后颈的寒鸦刺青随着呼吸起伏。她望着案对面阴晴不定的男人,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寒潭边,上官浅被寒鸦柒按进水里时,也是这样泛着冷意的眼神。
"新任务?"她试探着开口,发间银铃轻响。寒鸦叁的目光扫过她眉眼,恍惚间又看见那年雪夜,十四岁的上官浅跪在刑堂,颈间锁链与此刻绮萝的如出一辙。爱恨交织的情绪翻涌上来,他突然将茶盏重重磕在案上,溅起的茶水在羊皮地图上洇出深色痕迹。
寒鸦叁微微眯起眼睛,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似笑非笑地盯着绮萝,那目光让她有些发怵。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寒鸦叁轻哼一声,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凤凰山庄,这个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无锋的眼中钉。郑家已除,就剩它了。”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缓缓啜了一口,继续说道:“凤凰山庄里高手如云,庄主更是深不可测。这些年,他们一直与无锋作对,还妄图联合其他门派抵抗我们。”
寒鸦叁的声音逐渐冰冷,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这次的任务可不简单,若想成功,就得好好谋划一番。”
绮萝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与期待,“请寒鸦大人明示,我定当全力以赴!”
寒鸦叁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凤凰山庄每隔半年会举办一次武林盛会,届时江湖上的各路豪杰都会云集于此。我们的机会就在这盛会之中,你要想办法混入其中,找到山庄的弱点,为无锋的行动做好准备。”
“是!”绮萝挺直身子,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
寒鸦叁靠回椅背,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记住,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有闪失,你知道后果的。”
绮萝心中一凛,忙不迭地应道:“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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