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伞烟雨

"好可爱啊！这个法术能不能教教我？"梦西洲眨动着琉璃般的杏眼，踮起脚尖仰望着眼前清俊的身影，发间系着的银铃铛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发出细碎声响。

南风意垂眸望向她，墨色长袍在晚风里轻扬，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此术乃追踪秘法，不可轻传。"

少女原本飞扬的笑意瞬间凝固，粉颊鼓起，失落的情绪几乎凝成实质："小气鬼......"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突然，她挺直脊背，眼神重新燃起炽热光芒："南风哥哥，你收我为徒吧！我想学捉妖术！等我考上天师府，不仅能帮你降妖除魔，还能和你一起守护长乐城！"说着，她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而且我天生辨妖瞳，有我帮忙，那些藏在暗处的妖物，绝对无所遁形！"

南风意衣袂微动，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眉眼间浮起一层冷霜："你的辨妖瞳，似乎只有在本官三尺之内才能视物。"话音未落，周身灵力已凝成无形威压。

梦西洲被这股寒意激得瑟缩，却仍强撑着扬起笑脸："南大人这话可冤枉人了！辨妖瞳本就是上古残瞳，偶尔灵光乍现也情有可原。"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忽然狡黠地歪头："不过要说不稳定——"

话音陡然一转，少女忽然挺直腰杆，迎着对方骤然冷下来的目光："大人方才施展的缚灵咒，最后收尾时似乎有些滞涩？还有那日对付傀虫，灵力波动可比平时大得多呢。"

南风意眸光骤缩，凛冽杀意如实质般漫开。梦西洲喉间发紧，后颈汗毛根根倒竖，却仍是咬牙继续："自相识以来，小女子有幸目睹大人三次施术。困住傀虫时术法疏漏、傀虫自爆时强行催动灵力，还有方才——"她咽了咽唾沫，指着远处尚未消散的法术残影，"烟龙被擒前，您的结印比往日慢了半拍。"

“我虽不通高深道法，自幼只靠父亲留下的手札自学，可那些记载在《玄门辑要》里的基础术式，我闭着眼都能画出来。”梦西洲抬手拂开鬓边碎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褪色的平安符，“南大人难道以为，我每次突然感应到灵力波动，真的只是巧合？”

她忽而向前半步，全然不顾对方周身翻涌的杀意：“您平日里多用禁锢符、驱邪篆这类小术，遇上棘手的妖物也总先以拳脚相搏——可一旦催动缚灵阵、破魔诀这些高阶法术，灵力便会像决堤的洪水般四溢。”少女的声音愈发清亮，尾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傀虫自爆那次，您为护住圣人强行运转灵力，结果被我远远感知到；方才对战烟龙，您结印时指尖都在发抖，那些逸散的灵力，不都顺着辨妖瞳涌入我体内了？”

夜风卷起满地枯叶，在两人之间盘旋打转。梦西洲仰起脸，眼底倒映着对方骤缩的瞳孔：“还有半月前殓房那场大火，您从天而降时周身灵力紊乱，袖口还残留着未消散的焦痕——我猜，那也是您法力失控的结果吧？”

南风意的手缓缓摩挲着刀柄，骨节泛白，周身的气息愈发冷冽，眼底寒芒闪烁：“你究竟想说什么？”

梦西洲毫不畏惧地迎上那道冰冷目光，挺直脊背，一字一顿道：“我要和你做个交易。”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微微发颤的声音：“关于辨妖瞳和灵力失控的事，我一无所知。为何只有在你身边，我的瞳术才会起效？为何你的灵力会不受控制地流入我体内？这些谜团，我也迫切想要解开。”

南风意的眼神微微一动，紧抿的薄唇依旧未吐一字，却已透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思索。

梦西洲似是看穿了他心底的盘算，唇角泛起一丝苦笑：“我知道，你不是没有起过杀心。以你的手段，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你一直留着我，想必也是心存疑虑，下不了决心。”

“可圣人既命我助你，你便不能随意处置我。但如何留我，却是你能掌控的。”梦西洲抬眸，目光直直撞进南风意幽冷的眼底，那眸底深处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闪过。她微微咬唇，似有委屈漫上心头，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所以即便明知我并无过错，你还是将我囚于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与那司空涉做了狱友。”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而笃定：“你心里盘算得清楚，我与那司空家宅邸有些渊源，或许能从司空涉嘴里套出些他家灭门惨案的真相，好让你能在圣人规定的期限内交差。于是，你示意茴放来探监，故意让她装作无意地将这灭门大案的内幕透露给我。那些信息，成功勾起了我对司空涉的好奇与同情，心甘情愿地为你去打探消息。”

说到这里，梦西洲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几分倔强：“南大人，我说得可对？”

梦西洲话音刚落，目光如炬地锁定着神色自若的南风意。只见对方长眉轻扬，唇边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梦姑娘莫不是高估了自己？堂堂大理寺正，岂会需要你一介女流相助？"

"你需要。"少女答得斩钉截铁，丝毫不惧对方眼底翻涌的暗潮，"因为从接手案子起，你便笃定这是妖物作祟。"

迎着男人骤然冷下来的眼神，梦西洲强压下心头悸动，指尖在袖中攥紧父亲留下的手札："尸首七窍生灰却无外伤，犬吠声中宅门自开，就连司空涉昏迷前攥着的那截带血衣角，都透着蹊跷。"她忽而逼近半步，发丝扫过男人腰间佩刀，"以你'鬼见愁'的断案手段，怎会仅凭一面之词就认定他无罪？除非——你早已查到了见不得光的证据，却因妖邪作祟难以公诸于众。"

梦西洲轻咬下唇，目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又或者，你所查明的真相，不能由你亲自说出，故而你需要一个人来替你将真相公之于众。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目的，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目前而言，我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南风意素来冷若冰霜的面容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理由。”

“是那只猫妖。”梦西洲的手心已满是冷汗，可神色却无比郑重，“司空府的那只猫妖，只有我亲眼见过。说不定，这是能让司空涉开口的唯一机会。”

她微微一顿，目光如炬地盯着南风意，似要将他心底的秘密看穿：“再者，我虽不清楚你有何隐情，但你一直在有意隐瞒自己会捉妖这件事。除了圣人，你的同僚、朋友，竟无一人知晓。就连与你交情甚好的茴放，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说到此处，梦西洲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试图从他波澜不惊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情绪的波动：“你如此谨慎，想必有你的道理。而我，能帮你继续保守这个秘密，还能在不暴露你身份的情况下，去调查与妖有关的线索。”

南风意那阴森的目光如实质般扫来，梦西洲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却仍强撑着继续说道：“那日在裴大人的尸身旁，你察觉到傀虫时，特意支开了茴放，才偷偷画下禁锢符，这一幕我可看得真真儿的。”

就在她紧张地等待着对方反应时，“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突然响起。梦西洲吓了一跳，抬眼便看到南风意双手轻拍，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说得不错，有点脑子。”南风意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

梦西洲暗暗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便听南风意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但即便你所言属实，也远远不够资格与本官谈交易。”

听到这话，梦西洲再也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烦躁地脱口而出：“大哥，你还要不要脸？我都分析得这么透彻了，你还想怎样！”她双手叉腰，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愤怒，直直地瞪着眼前这个让她又气又无奈的男人 。

梦西洲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怒目圆睁地瞪着南风意，双手握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为了弄清楚我和你之间这古怪的灵力关联，三番五次把我置于险地，拿我当诱饵引那些妖物上钩！我都被你当成靶子使了，你教我点捉妖的本事又能怎样？难不成你还怕我学会了抢你的饭碗？”

她越说越激动，眼眶都微微泛红，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毫不畏惧的气势：“你一次次利用我，现在我不过是想求你教我些自保的法术，这要求并不过分吧？南风意，你就真这么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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