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意抱臂而立,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淡漠气息,仿佛将梦西洲的愤怒都隔绝在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彻底激怒了少女,她脖颈青筋微凸,脸颊涨得通红,十指几欲攥进掌心,要不是尚存几分理智,恨不能当场揪住对方衣领理论。
反观南风意,垂眸看着眼前气到跺脚,却因有所求而强压怒火的少女,眼底悄然漫起笑意。梦西洲鼓着腮帮子来回踱步的模样,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明明炸了毛却又不敢真的扑上来,反倒更添几分可爱。
就在少女气得头顶几乎要冒火时,南风意终于敛了戏谑神色,声线清冷如冰:"你是如何猜到我是想试探你?"
"试探?"梦西洲狠狠剜了他一眼,白眼翻得险些看不到黑眼珠,"南大人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她用力喘息平复情绪,攥着衣角的手指关节泛白:"我方才说得清清楚楚——你将我关入大牢,一来是为了套取司空府灭门案的线索,二来不就是想拿我当活靶子,搞清楚灵力失控的真相?"尾音带着尖锐的嘲讽,少女扬起下巴,目光如刀直刺对方眼底。
梦西洲猛地甩开垂落的发丝,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愤懑:"我不过是个靠倒卖凶宅糊口的小人物,在遇见你之前,连辨妖瞳的存在都浑然不觉,那点微薄法力更是连张最基础的驱邪符都画不出来。我早就断了成为捉妖师的念想,可现在——"她猛地攥紧腰间褪色的平安符,指节泛白。
"除了司空府那只猫妖,我此前连妖族的影子都没见过,更不可能结下生死仇怨。可那条烟龙竟冒着暴露的风险,深夜闯入守卫森严的大理寺地牢!"少女的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檐角夜枭,"我思前想后才明白,定是辨妖瞳的事走漏了风声。对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妖物而言,能看穿伪装的辨妖瞳,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忽然逼近半步,温热的呼吸扫过南风意冰凉的衣摆:"至于消息是如何泄露的......"尾音拖得极长,梦西洲仰起脸,眼底映着对方微不可察的怔忪,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南大人这般聪明,不会连这点因果都算不明白吧?"潮湿的夜风卷着她发间苦艾的气息,将那句未尽的质问死死钉在两人之间。
“毕竟,这世上除了我自己,知晓我拥有辨妖瞳的,不过圣人、茴仵作和你三人罢了。圣人尊贵无比,怎会有理由做此等事;茴仵作天真烂漫,对长乐城中是否真有妖物都还半信半疑。”梦西洲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南风意,指尖用力点了点他的胸膛,恨意与愤懑溢于言表,“唯有你,南大人!虽然我不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将我有辨妖瞳的事泄露给了妖族,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你是想拿我的辨妖瞳当作诱饵,引出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妖族!”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似是要将满心的委屈与愤怒都宣泄出来:“你这么做,不仅能试探妖族的实力,没准儿还能弄明白自己法力为何会异常波动。所以,明明一个简单的禁锢符就能制住那烟龙,你却偏要用那耗费大量法力的缚妖阵!”
“南大人,我可曾说错?”梦西洲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与不屑,斜睨着眼前的男人。越说心中的怒火越旺,她本以为这冷面阎罗虽手段狠辣,但至少不会草菅人命,却不想这男人竟如此不顾她的死活,将她置于这般危险境地。
她心里清楚,与眼前这位冷面阎罗谈交易,就如同在虎口夺食,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可如今的她,处境窘迫至极,恰似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毫无选择的余地。
从现在起,她已然成了妖族的心头大患。那辨妖瞳虽能让她看穿妖物的伪装,却也为她招来杀身之祸。以她目前那不稳定的、仅会些皮毛的捉妖本事,想要与实力强大的妖族正面对抗,简直比登天还难。
至于那看似威风凛凛的天师府,从前就对她百般嫌弃,瞧她哪哪都不顺眼。如今自己身无长物,既没雄厚的背景,又没超凡的实力,想求得天师府的庇佑,简直是痴人说梦,难如登天。
思来想去,满盘皆输的困局里,竟只有眼前这个将她当作棋子摆弄的男人,成了唯一的破局之道。梦西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尖传来的刺痛反而让她愈发清醒——唯有留在这冷面阎罗身边,辨妖瞳与忽强忽弱的灵力才有发挥余地,而若能偷师几招真正的捉妖术,说不定还能在这乱世妖劫里争一线生机。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夜风卷起她散落的鬓发,在两人之间交织成细密的网。而对面的南风意负手而立,玄色衣摆随着夜色翻涌,恍若一尊冷硬的石雕,唯有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泄露了几分不为人知的情绪。
男人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刃,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个通透。这个本该在绝境中哭哭啼啼的弱女子,竟能在短短三日里,看穿他设下的层层算计,甚至将局势剖析得丝毫不差。更让他在意的是,当那双澄澈的眸子带着孤勇与倔强望过来时,他竟想起了自己亲手封印在镇妖塔里的、那团不受控的汹涌灵力——同样危险,同样令人心悸。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腰间的驱魔铃,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意外闯入他计划的变数,已然成了比妖物更棘手的存在。
因此,他特意将那自爆傀虫的残骸仔细收集起来,不露声色地送到了司徒寒山手中。司徒寒山那出了名的暴脾气,又与妖物势不两立,在他看来,借司徒寒山之手除去这个让他法力失控、不受控制的女人,是个绝佳的办法。
可她与烟龙的那场恶斗,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梦西洲出招虽显生疏笨拙,却狡猾得很,对时机的把握精准到令人咋舌,在烟龙的凌厉攻势下,竟也能勉强支撑,打得难解难分。
不仅如此,她的学习天赋简直令人惊叹。他不过念了一遍口诀,画了一次符箓,她便能有模有样地模仿出来。这般聪慧灵悟,假以时日,加以系统训练,必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捉妖师。
原本,他打算等烟龙得手,她香消玉殒后,再现身处理后续事宜。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突然顿悟,将所有的谜团解开,还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那一刻,南风意鬼使神差地改变了心意,出手制住了烟龙,救下了这个让他又恼又惊的女人。
她的推理剖析得头头是道,几乎无懈可击,唯有一点偏差。他当时催动缚妖阵,并非如她所料是为了试探她,实在是情况危急,那是能确保万无一失、将烟龙彻底制服的最稳妥术法了。
“南大人?南大人?”梦西洲瞧着眼前这男人神色古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却半晌不发一言,不禁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柳眉紧蹙,带着几分嘲讽道:“怎么了,被我说中,心虚了?”南风意轻嗤一声,语气冷淡:“你说的都对又怎样,你又能奈我何?”
“哎呀,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啊!”梦西洲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她还真没遇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他设计害得自己险象环生,此刻却还这般理直气壮。
又气又委屈之下,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怎么抹都抹不干。她一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臂紧紧抱住南风意的小腿,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凄厉,似要把满心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呜呜……都怪你!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会落得这般田地!”梦西洲泪眼蒙眬,豆大的泪珠不断滚落,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你不能拿我当诱饵引那些妖怪出来,用完就扔,不顾我的死活呀!”她紧紧抱住南风意的腿,手上的力道大得仿佛要嵌进他的肉里。
“我不管!从今天起,我就赖上你了!除非你把长乐城里那些害人的妖族全抓光,保我平安,否则我绝不罢休!”梦西洲抽抽搭搭地打着哭嗝,哽咽着威胁道,“你要是不肯收我做徒弟,教我捉妖的本事,我……我就找文人墨客写话本,把你做的这些狠心事儿全抖搂出去,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南风意是个多么铁石心肠、丧心病狂的家伙!”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一双眸子哭得红肿,却仍倔强地盯着南风意,眼中满是孤注一掷的决然。
南风意身形瞬间僵住,俊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愤怒、无奈、厌烦交织在一起,却又被眼前哭得一塌糊涂的梦西洲弄得没了脾气。而梦西洲犹自沉浸在悲愤之中,抽抽搭搭地继续威胁:“还……还有……你要是不收我为徒,我就把你会捉妖的事情告诉茴放他们,我……我……”
“你敢?!”南风意陡然弯腰,铁钳般的手指死死钳住梦西洲的下巴,漆黑的眼眸中怒火翻涌,那狠厉的眼神仿佛能将她生吞活剥。
“为什么不敢?”梦西洲毫不畏惧地回瞪过去,泪水混着鼻涕糊了一脸,活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她恶狠狠地盯着南风意,眼眶通红,还因激动冒出了一个鼻涕泡,瓮声瓮气地吼道:“反正我这条命都快保不住了,你也别想好过!我死之前,一定要把你的秘密全抖搂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南风意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风意被她这副不要命的模样气得笑了出来,心中怒意更甚,猛地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可就在指尖触碰到那细腻肌肤的瞬间,一滴滚烫的泪珠恰好落在他手背上,仿佛一道电流划过,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看着梦西洲因窒息而涨红的脸,心中竟泛起一丝莫名的烦躁与不忍。
南风意瞧着她瘪起的嘴,那双眸子里雾气弥漫,泪汪汪的样子,竟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原本到嘴边的狠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南大哥!”
“梦牙人!”
恰在这时,茴放那清亮的声音从昏暗的牢房深处传了过来,伴随着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梦西洲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下子来了精神,蹭地起身就跑到牢房门口,一边使劲儿招手,一边扯着嗓子喊:“茴仵作!我在这儿呢!快救救我!”看到茴放的身影越来越近,她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的坏笑,扭过头冲着南风意做了个鬼脸,那模样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南风意顿时僵在原地,倒不是真被她的威胁给唬住了,而是被梦西洲此刻的模样惊到了。那张脸上涕泗横流,还沾着不少尘土,五官因做鬼脸而扭曲得不成样子,实在是让他有些不忍直视。
梦西洲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还沉浸在拿捏住南风意把柄的得意中,扯着嗓子喊得越发响亮。她那凌乱的发丝随风乱舞,沾着泥污的裙摆扫过满地碎屑,整个人与身后气定神闲的南风意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眨眼功夫,茴放带着一众衙役匆匆跑来。当看到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梦西洲,又瞥见她身后身姿挺拔、清雅如松的南风意时,茴放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他呆愣愣地摸着后脑勺,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完全猜不透这方寸之地究竟上演了怎样的戏码。
紧跟在茴放身后的霍霆,目光扫过歪斜的铁栏、满地狼藉的碎石,眼睛瞪得滚圆,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他完全顾不上向上司行礼,扯开嗓子痛心疾首地怒吼:“哪个天杀的干的?!”这位八尺壮汉看着摇摇欲坠的牢房,额角青筋直跳,“老子上个月才带人修缮完,怎么又给弄塌了!!!”
梦西洲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咆哮,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她慢慢转过头,看向神色淡然的南风意,张了张嘴,最终又把话咽了回去。此刻牢房里弥漫的诡异沉默,与外面霍霆的崩溃形成滑稽的反差,而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正好整以暇地垂眸望着她。
肖老板网恋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