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匪君子（1）

第一章 寒潭初遇

暮春的雨丝如针，织得青崖山雾气朦胧。谢允单衣负剑立在寒潭边，指尖抚过剑柄上斑驳的剑纹。他听见身后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以为是哪个同门弟子又来窥探他练剑，眉峰微蹙，反手将腰间酒葫芦朝声源掷去。

“啪”的一声脆响，酒葫芦砸在一株古梅树干上，却惊起一团粉白的花瓣。谢允瞳孔骤缩——哪里是什么弟子，分明是个身着襦裙的少女，正抱着几枝折梅从树杈间探出脑袋，乌发上还沾着几片花瓣，像栖了群小蝴蝶。

“好凶的凡人！”少女嘟囔着跃下树，素白裙角扫过湿漉漉的草地。她生得眉如远黛，眼尾微微上挑，唇色却比枝头新梅还要娇艳几分。谢允这才注意到她腕间缠着的青藤腕带，藤蔓上还沾着夜露，显然不是凡俗之物。

“你是谁？”他沉声道，手已按上剑柄。寒潭边向来是他独处的禁地，莫说弟子，便是掌门也轻易不来。少女却不答话，晃了晃手中的梅花枝，忽然指尖绽放出点点荧光，花瓣竟在雨中逆飞，纷纷扬扬落在谢允肩头。

“花妖？”谢允剑眉一挑，后撤半步摆开架势。他虽孤僻，却听师父讲过青崖山多精怪，只是从未亲眼见过。少女歪头看他，忽然“扑哧”笑出声：“小木头，我又不害你，这般如临大敌做什么？”

话音未落，潭水忽然掀起丈高巨浪，浪尖上立着个身披鳞甲的怪人，手中钢叉直奔少女面门而来。谢允不及细想，长剑出鞘带起寒光，旋身将少女护在身后。钢叉与剑刃相撞，溅起的火星竟将雨丝蒸成白雾。

“影妖座下分水怪，倒是好久不见。”少女语气轻松，指尖青藤却如活物般窜出，缠住怪人的脚踝。谢允这才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藤蔓纹路，与传说中花妖的术法如出一辙。怪人怒吼着挥叉砸来，他侧身避过，余光瞥见少女从怀中掏出颗碧色丹药，指尖荧光注入其中，丹药竟化作漫天流萤扑向怪人。

“小心！”谢允忽然看见怪人腰间缠着的黑色咒符，那是能引动天雷的邪物。他想也没想，反手将少女扯进旁边的山洞，自己则挥剑斩向咒符。惊雷在头顶炸响时，他听见少女在怀中轻笑：“原来你叫谢允，名字倒比你这人好听些。”

雨停时，分水怪已化作一滩污水渗入泥土。谢允靠在洞口擦拭剑身，忽然闻到一缕甜香——少女正坐在石上，将折梅枝插入潭水，花瓣竟在水中绽开金色纹路。

“我叫姜盼。”她转头看他，眼中映着潭水波光，“修炼三百年才化形的花妖，今日算欠你个人情。”谢允挑眉不语，却见她指尖藤蔓缠上自己手腕，凉丝丝的触感传来，竟将方才战斗中蹭破的伤口愈合。

“明日此时，带酒来潭边。”姜盼起身抖了抖裙摆，梅花枝在她掌心化作光点消散，“请你喝百花酿，算作谢礼。”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片粉雾随风而散，只留谢允手腕上一圈若有若无的青藤印记，和洞口石缝里新长出的几簇野蔷薇。

谢允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方才战斗时，她眼底闪过的狡黠笑意。他弯腰捡起被怪人打落的酒葫芦，发现葫芦口竟被人用花瓣堵住，漏出的酒液在石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流里漂着片半透明的花瓣——分明是方才姜盼折下的梅花。

夜色渐深，他转身走向宗门方向，剑鞘上的野蔷薇在月光下轻轻颤动，仿佛谁在耳边低语。谢允摸了摸腕间的青藤印记，忽然觉得这寒潭边的风，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暖意。

山脚下的暗影里，身着墨色广袖的男子负手而立，指尖缠绕的黑影正缓缓吞噬分水怪残留的妖气。他望着谢允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袖中飞出的纸人落在姜盼方才站立的石上，纸人眼中映出少女腕间的青藤，竟与他袖中黑影隐隐共鸣。

“有趣。”男子低笑出声，月光照亮他耳后若隐若现的暗影纹路，“花妖与剑修，影族与灵脉……青崖山的棋局，该落子了。”他抬手挥散纸人，转身融入夜色，唯有衣摆上绣着的暗影梅花，在风中轻轻一颤，如同一道未说出口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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