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匪君子（2）

第二章 灵酒迷踪

次日酉时，谢允如期携酒至寒潭。暮色浸透云层时，他瞥见潭边梅树后闪过的裙角，指尖无意识抚过昨日愈合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姜盼藤蔓的清凉触感。

“小木头果然守信用。”姜盼旋身从树后转出，发间插着的玉簪缀着新鲜露珠，显然刚从花田中采撷而来。她抬手轻挥，潭水便托起三只由荷叶卷成的酒杯，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泛着百花香气，正是她许诺的百花酿。

谢允挑眉接过酒杯，却在指尖触到杯沿时忽然凝住——荷叶杯底竟纹着细密的藤蔓咒印，与昨夜姜盼使出的术法如出一辙。“这酒……”他抬眼看向少女，却见她已仰头饮尽，唇角沾着酒液，在暮色中泛着晶莹光泽。

“疑心太重可不像英雄救美的剑修。”姜盼晃了晃空杯，指尖荧光轻点，荷叶杯便自动续满，“我若想害你，昨日分水怪的钢叉早该刺穿你的咽喉。”谢允默不作声地饮下一口，甘冽的酒液滑入喉间，竟在丹田处化作一团暖雾，连平日修炼时隐隐作痛的旧伤都舒缓几分。

月升至中天时，潭水忽然泛起细碎金光。姜盼指尖勾住谢允的手腕，将他拽至潭边浅滩：“看好了，这是花妖族的筑梦术。”她赤足踏入水中，裙裾立刻绽开成片的蔷薇花瓣，随波逐流间竟在水面拼出一幅幅画面——是她三百年前初化形时，在花海中追逐流萤的场景。

“凡人总道妖类修成人形是为了觊觎红尘，”她的声音混着酒香飘来，“却不知我们只是想看看，你们眼中的人间究竟有多值得眷恋。”谢允望着水中倒映的少女，她鬓角的花瓣被夜风吹落，恰好飘到他握剑的掌心。他忽然想起宗门典籍里说，花妖一生只认一个宿主，以精血为引，共生共死。

“小心！”姜盼的惊呼声打断思绪。谢允本能地旋身挥剑，却见一道黑影如墨汁般从潭底涌出，直奔他面门而来。这黑影与昨夜的分水怪不同，竟能在月光下化作无数细碎的影子，避过剑锋后又重新凝聚成人形。

“影妖座下……”谢允剑眉紧蹙，忽然听见姜盼的咒语声在身后响起。她指尖的青藤如锁链般缠住黑影，却见黑影裂开嘴露出尖利牙齿，竟是用活人精血喂养的邪祟。谢允挥剑斩向黑影脖颈，却见剑刃穿过黑影身体，只在地面留下一滩腥臭的污水。

“这是影族的分身影卫。”姜盼甩动藤蔓甩脱污水，腕间青藤竟泛起血色，“看来有人盯上了你我。”谢允这才注意到她脸色发白，显然方才的术法耗去不少修为。他下意识扶住她的腰，却触到一片湿润——她后腰竟插着半截黑影凝成的匕首，刀刃上还沾着腐蚀性的黑雾。

“笨蛋！”他暗骂一声，撕下衣袖裹住她的伤口。姜盼却笑着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枚花种按在伤处：“花妖族的自愈术……”话未说完，便因失血过多晕倒在他怀中。谢允抱起她冲向山洞，却在洞口看见满地的黑色咒符——正是昨夜分水怪用过的引雷符。

惊雷在头顶炸响的瞬间，谢允用身体护住姜盼，掌心按在她后腰的花种上。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雨声与雷声，竟比面对三十名同门围战时还要慌乱。怀中的少女发出微弱的呻吟，指尖的藤蔓缠上他的手腕，仿佛在寻找最后的依靠。

“不许死。”他咬牙切齿地低语，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剑修若与精怪共生契，可共享灵力。谢允闭目凝神，将丹田处的灵力缓缓渡入姜盼体内。他感觉到她腕间的青藤印记正在发烫，与自己的脉搏产生奇妙的共鸣，仿佛两条交缠的生命线，在雷雨中渐渐融为一体。

当第七道天雷劈下时，姜盼终于在剧痛中醒来。她睁开眼，看见谢允额间布满冷汗，却仍死死护着自己。少女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指尖凝聚最后的灵力，将两人卷入身边的野蔷薇花丛。盛开的蔷薇忽然化作屏障，将天雷的余威挡在外面。

雨停时，天边泛起鱼肚白。谢允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盛开的野蔷薇中，姜盼靠在他胸前，发间的玉簪不知何时掉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后腰的伤口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藤蔓状疤痕，与他腕间的印记恰好吻合。

“疼吗？”他轻声问，指尖轻轻拂过那道疤痕。姜盼抬头看他，晨光中，少年的眉眼比昨夜柔和许多，眼中倒映着她的影子。她忽然伸手摘下他发间的雨珠，笑道：“原来剑修的灵力，比百花酿还要甜。”

谢允耳尖微烫，正要开口，却听见远处传来宗门晨钟。他站起身，将姜盼轻轻扶起，却见她指尖凝聚出一朵永不凋谢的蔷薇，塞进他掌心：“影族既已出手，恐怕不会轻易罢休。”少女的神色难得严肃，“今晚子时，带你的佩剑来潭边，我有东西给你看。”

谢允点头，转身时瞥见蔷薇花丛中露出的半块石碑，上面刻着“影族禁地”四个古篆。他心中一凛，忽然想起昨夜那个身着墨色广袖的男子，和他袖中若隐若现的暗影梅花。

山路上，他摸出怀中的百花酿空葫芦，发现葫芦内侧竟刻着一行小字：“影妖夏常安，修影化形，忌光畏火。”谢允握紧葫芦，想起姜盼腕间的青藤与自己的灵力共鸣，忽然明白——有些羁绊，从寒潭边的第一朵梅花飘落时，便已悄然生根。

而他们的故事，正如这朵永不凋谢的蔷薇，终将在阴谋与战火中，绽放出最惊心动魄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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